============================================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执笔。】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盗墓笔记同人)长生笺(黑花)》 作者:蛋蛋的理想 晋江2015-10-24 完结 文案 《盗墓笔记》黑瞎子X解语花的同人文 1V1,HE 上卷为《古昙传说》 下卷为《长生笺》 欢迎继续收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盗墓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黑瞎子,解雨臣,解语花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狼 凌晨两点,北京城依旧灯火辉煌,在远离市区的郊外,一幢别墅立在高速公路以外,犹如一只潜伏的兽。 别墅中灯光最亮的三楼房间里,正坐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张红木长桌,桌子上散有四五张彩色照片,每张照片上都只有一个人,或行走或交谈,却没有一人的视线对准镜头——这是一组偷拍得来的照片,而照片上的这些人,就是他们此次的目标。 一个男人回到座位上,摁响座铃,不一会儿就有穿着礼服的侍者上来,给他们斟满香槟。 “还没选好?满共就这几个人,别给那儿浪费时间了。” 桌前的男人却十分谨慎,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抽出其中一张,放到两人中间。 “就他吧。” 座位上的香槟男人勾头一看,这张照片是一副远景,而且画面有些模糊,可见偷拍难度非常大。照片里是一家私人咖啡屋,一个年轻的男子临窗而坐,陷在沙发里看手机。那一天的阳光很好,大半的光斑打在这人身上,勾勒出他无可挑剔的侧脸,和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衫。 第一眼看去,十有九个人都会认为这是哪个翘班外逃的大明星,只需一个眨眼,就能迷倒一群春心萌动的姑娘。 香槟男摇摇头,重新缩回座位。“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他。” “为什么?”桌前的人疑问,顺手翻过照片,背面被人用黑笔写了这人的简要资料。“解雨臣,北京瑞恩罗恰德拍卖公司的董事长,老九门解家现任主事,很年轻,看起来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有什么问题?” “你也看出来他很年轻,那么小的年纪能坐到这种位置,必然有问题。” “哼,这些照片里的人哪个不是狠角色,狠角色我见得多了,还不至于忌惮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 香槟男还是摇头,“如果在半年前,我或许还会怂恿你尝试尝试,不过现在么……我只会劝你别去急着去送死。” “少绕弯子,快点说清楚。”对方把话说的玄乎,桌前的人也就没了耐心。 “半年前,这位解先生带回了一匹狼。” 男人沉默了,“狼”是他们使用的暗语,意思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在不同的语境场合,狼可以象征着不同的概念:一种武器,一个组织,一座后台庇护,亦或是—— “一个人?” “没错,就是一个人。” 如果仅仅是一个人,那么威慑力便大打折扣,可是男人却没有放松,反而了警惕的绷紧全身。一个人的价值若能胜过一个颇具规模的组织,那么这个人必然是一张令人畏惧的王牌。 “他就在这张照片里,你没发现吧?” 男人把照片拿近了,仔细观摩,照片上解雨臣面前的桌上摆了一份黑森林蛋糕,但是放的很远,第一眼看去很少有人注意。但是这回男人发现了,这份蛋糕并不是给解雨臣的,而是给这桌子上的另一位坐客——那人全部身影都隐没在暗处,唯一露出的长裤也是灰绿色,几乎与背影融为一体,如不反复去看根本不会察觉。 照片里的人坐在解雨臣的正对面,从明暗角度完美隐藏了自己的身形,而且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视线仿佛正对着偷窥的相机镜头,冲着镜头后的偷拍者笑的高深莫测。 看到这里,男人持照片的手重重抖了一下,遍体生寒。 “一个小小的拍卖公司董事,怎么会想起聘请这种保镖?” “解家还是有些背景的,并不像你看上去那么简单。至于请保镖么,我得到的消息是,半年前解雨臣曾在城内遭到过一次暗杀,侥幸在别人的帮助下逃出了。从那时开始,他就有心着手变局,聘用了不少雇佣兵,还得到了——狼。” “暴殄天物。”男人冷冷下判断。 “呵呵,的确有些浪费了,如果能把‘狼’用到我们董哥的手下,咱们这道上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哪还轮得到别人?” 董哥作了个斜切的手势,“能撬么?” 香槟男把一口酒喝尽,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试过,失败了。” 董哥扬扬眉,“这么说,倒是我小瞧这位解当家的手段了。不过无所谓,只要人一死,什么手段都不再算数,没了解家,到时候狼就由我们接手——” “啊哈,我可不同意哦。” 这话一出,屋里的两人都愣了,香槟男立即起身,却被一柄黑色的匕首正面突刺,再次跌回座位上。董哥没有动,因为他的额头上正抵着一只冷冰冰的枪管,手执枪管的人另一手正握着匕首,在前一秒把香槟男重新逼回座位。 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是怎么出现的,他们不得而知。 似乎只是一瞬间,这人就来了,出现在他们当中,噙着浪荡不羁的笑容,墨镜覆眼,敏捷如豹。董哥在第一时间就醒悟了,这样恐怖的身手步伐,眨眼间置人于死地的能力,恐怕这个人就是解雨臣背后的那只“狼”。 香槟男还没意识到,一点不把匕首放在眼里,转身就去摸裤腰上的枪。 “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坐在那里不动。”黑瞎子说笑间挑破香槟男的虎口筋脉,用刀尖逼着他死死靠到座位上。“你就一点都没听到么?这催命的声音。” 滴答,滴答——香槟男竖起了全身汗毛,顾不得手上伤口,死死扒住座椅:“□□,你、你什么时候放的!” “啊,我什么时候放的呢……”黑瞎子故作沉思的想了想,从始至终,他的枪口都没有从董哥额头上离开,“大概在我上一次进来的时候吧,刚刚好一人的爆炸分量,还请两位笑纳。” “上一次!?你早就盯上我们了?” “也不算太早,上一次我来,是五分钟前给你们倒酒的时候。” 穿礼服的侍者,易容接近,双次压力引爆的□□小型炸弹,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豆大的汗珠从香槟男的脑门冒下,可是再看看董哥,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黑瞎子转向董哥,语气里微见赞扬:“你就聪明的多了,知道自己中什么招了吗?” “毒,”董哥闷声开口,眼睛死死盯住黑瞎子,“通过接触皮肤传递的神经麻痹毒素,就在你的枪口上,一旦我剧烈运动,就会立刻引起毒发。” 黑瞎子叹口气,“想象力有点丰富了,这世上仅靠皮肤接触就能短时间置人于死地的生物毒还没诞生呢,你能感到麻痹,肯定是毒液见血,要不给你个机会再猜一猜?” 董哥飞快回忆自己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喝酒、看照片、交谈。不被察觉的伤口,破口处的涂毒,“难道是——!” 是那张解雨臣的照片,照片锋利而隐秘的纸质锐角,在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划破了他的指肚。 枪栓拉动,黑瞎子的笑容渐渐冷却,“是不是很讽刺?记住,你不该碰他的——哪怕是一张照片也不行。” 凌晨,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附近的居民,整座别墅陷入滔天火海,黑暗的天际被照的透亮。光火咆哮中,一个人背对别墅,踏着漫天业火步步走远,冲天火光在地上拉出他长长的背影。 “我们是一堆青椒炒饭,青椒炒饭特别香,你知道吗~知道吗~来来来来来,我们就是青椒炒饭帮~” 刚走到停车的小巷,黑暗里蓦地冲出一道亮光,明晃晃的小刀抵住黑瞎子的脖颈。 “别唱了,打劫。” 黑瞎子笑了,银牙一口咬上匕首,甩头丢了出去。失去武器的人还没来得及低咒,就被黑瞎子抓住双手,毫不客气的摁到墙上舔吻起来。 这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倒也不挣扎,“倒霉,没想到劫了个色狼。” “不是说在家等我的吗,”黑瞎子用嘴唇摩挲着对方发红的耳根,闻到一股沐浴后才有的清香。“真香,花儿是洗完澡专程跑来找我的啊。” 解雨臣也不瞒,“怕你把事情搞砸了,不放心过来看看。”巷子外,别墅烧亮了半面天空,被惊醒的居民有的赶去救火,有的找人报警。“果然还是搞砸了。” 黑瞎子讨赏的仰起脸,“放心,该清理的我都清理干净了,保准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 解雨臣几不可闻的叹口气,“你就不能下手低调一点吗,这么大的火,明天准要上头条新闻。别在这儿说了,先回去吧。” 黑瞎子一手揽住他的后背,哼着歌,启动汽车扬长而去。 他们没有回四合院,而是去了解雨臣的一处私宅,酒店式管理的高级公寓。也是在一起生活之后,黑瞎子才逐渐意识到,解雨臣是个出色而精明的商人,不管是在古董收藏方面的创新运营还是眼下遍地开花的私人房产,要说解雨臣这辈子最不缺什么,那一定是钱了。 进了屋,解雨臣不由分说先把黑瞎子踹进浴室洗澡,等到黑瞎子裹着热气腾腾的浴巾出来,解雨臣还没休息,而是坐在电脑前默默敲打键盘。 黑瞎子的气息从背后蔓延上来,深深圈住解雨臣的肩膀。“看什么呢,还不睡?” 解雨臣敲了两下键盘,把一只牛皮文件袋推到黑瞎子面前。“今天白天张处长把这个送给我,你也看看吧。” 黑瞎子抽开袋子,里面是一摞官方文档的复印件,封皮上印着几个大字“失踪人口调查报告”。 “你还没放下小猴那事啊。” “原本我只想调查试试,结果这一查不要紧,反而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你自己看看。” 这是小猴一家三口的调查文档,前几页全都是身份数据,到了后面才开始有文字解说。原来在十三年前,这三口人就被公安部通报为失踪人口,最后一次在周末去公园游玩的时候乘坐上一辆无牌照的面包车,从此再没有音讯。 之后家属报案,警方排查,都如泥牛入海,小猴一家三口在那之后便人间蒸发。“失踪十三年,早就可以宣告死亡了。”黑瞎子把复印件过滤一遍,忍不住笑了,“果然很奇怪,这里居然没有他们死亡的判决文书。” “因为家属不同意,”解雨臣合上电脑,“我查过相关档案,小猴的爷爷一直坚信他们三人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利害关系人如果只申请宣告失踪,法院也无权下死亡判定。” “可是他们还是死了,看时间应该是当年失踪没多久,就死在了那座西汉墓里。” “你怎么看?”解雨臣望向黑瞎子。 “我?我觉得这应该是一起拐卖或者绑架案件,先抛开小猴父母的职业不说,哪有人下斗会带一个小孩儿,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怎么着都该避之不及才对吧。” 解雨臣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绑架的人处于某种目的,逼迫他们进入西汉墓,而且用完之后将他们抛弃在墓室里,不闻不问。可是当年的监控录像中他们是自愿上了那辆面包车,难道说这对夫妻还有隐藏身份?” “这个可能性就有点多了,没抗拒很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者随便有人易容一下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们骗走了。可能性太多,不想了不想了。” 黑瞎子推着解雨臣进入卧室,顺手熄了外面的灯。 “折腾一了晚上,有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说,现在,睡觉——” 第2章 更衣室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年关,对解雨臣来说,年关意味着一年的生意到头该清账的清账,该结款的结款,忙忙碌碌逐一审判。可对于黑瞎子来说,则意味着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还有永不过时的烟花和年夜饭。 不过解雨臣一忙,黑瞎子就清闲下来,过年的治安好的令人欣慰,而且这段时间许多人出城回乡,人头攒动的街道一旦冷清,人们对家的归属感便更重了。 这会儿,黑瞎子一个人穿着黑袄在大街上漫步,小一些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大型连锁超市还坚持着二十四小时营业,解雨臣不需要他购买年货,何况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也没有兴趣。黑瞎子百无聊赖的叼根烟,两手插在裤兜里,晃到十字路口时,终于停下了脚步。 路口有一家还在营业的珠宝店,一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写着“手工制作”几个字,大约无人上门,店主也懒得管了,坐在靠近暖气的地方呼呼打盹。黑瞎子靠近橱窗,黑色的天鹅绒上摆了七八个造型独特的戒指,不过成色不佳,一瞧就不是真品。 “您喜欢哪个,我可以帮您拿出看看。”打盹的店主不知道何时冒了出来,是个挺年轻的小姑娘,脸蛋睡得红呼呼的,给人一种迷糊糊的可爱。 “这个,带花儿的。” 女孩把黑瞎子请进屋,用镊子取出戒指。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没一会儿墨镜上就布满了雾气,黑瞎子没大在意的取下墨镜,反正自从他跟解雨臣在一起后,女鬼就再也没机会冒头了。女孩被那一双眼惊的捂住嘴巴,一颗红心激动不已,赶紧又殷勤的端来一杯加牛奶的热巧克力。 黑瞎子把戒指玩弄半天,才道:“这个能不能做成婚戒?” “啊?”女孩张口就愣了,老实说他们这样的苍蝇小店,所卖的首饰根本不可能用到真品实料,就是给年轻人戴个潮流图个新奇,如果真要买婚戒那种具有重要意义的首饰品,还是去正规珠宝店比较好。女孩犹豫了犹豫,照实话说了,顺带还给黑瞎子指出这附近最好的一家高档珠宝行。 黑瞎子咧嘴一笑,女孩的脸又红了几分。 “我喜欢诚实的女人,特别可爱。” 女孩羞得抬不起头,就听黑瞎子又问:“我看你们的牌子挂着手工制作,在这儿可以自己打造首饰么?” “可、可以的!”女孩忙道:“机器在后面的库房里,我可以教您使用,每年情人节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学生来我们这儿订制私人首饰,而且价格也很便宜,先生你又第一次来,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价钱倒不是问题……”黑瞎子伸进兜里,脸上的笑容滑到一半僵住了,口袋里空空如也,跟解雨臣在一起太久,他已经习惯身上不装一分钱了。 这样不好,不好……妥妥的包养节奏啊。 “先生?” “咳咳,我大概要租一下你们的机器,你们年三十的时候还开门吗?” “年三十可能不行……如果您能早一天的话,我是说,后天,后天我们还照常营业。” “那就后天吧,我到时候会带材料过来。” 告别恋恋不舍的女孩,黑瞎子看了看时间,往西边的酒店走去,走到半路天上飘起了雪花,一簇一簇,落的还挺急。黑瞎子加快脚步,果然解雨臣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尖瘦的脸蛋缩在米色的围巾里,越瞧越觉得单薄。 “怎么不在里面等?”黑瞎子心疼的扫去解雨臣发梢上的落雪,用身子挡住风口。 “一大早就在里面坐了两个钟头,想出来透透气。” 司机已经到了,黑瞎子刚走出两步,就被解雨臣从后面拉住了。解雨臣漂亮的眼睛把黑瞎子从头到尾滤了一边,微微牙疼:“今天出门时我都没注意,你就穿这一身?” 黑瞎子拉拉口袋,因为今天天气预报有雪,所以他不假思索的选择了黑皮鸭绒袄,款式挺老的,但保暖性极佳,穿着也舒服,算是大街上小市民的流行款。平常解雨臣才不会计较这些,不过他们等下要去干嘛来着,好像是约了几位外宾吃饭,也就难得讲究一回。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黑瞎子看看表,“要不花儿你车上有没有其他衣服,叫我随便兜上。” “来不及就来不及,那就把饭局推到晚上。”解雨臣不容置喙的更改了一天行程,转头吩咐司机去往另一个地方,顺便还用电话约了那里的午餐。 有时候,解雨臣会无意识的把当家人雷厉风行的一面带入两人的生活,一开始黑瞎子难免不习惯,后来转了心态,反而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倒叫他品出属于解雨臣的更多魅力。解雨臣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尽可能的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他们都是成年人,很清楚一段感情到头需要怎样的经营与照顾。 “最近我有些忙,没顾得上你,”车上,解雨臣率先开了口,“刚好给你买几件新衣服,新年穿新衣,就当压岁了。” 黑瞎子笑开怀,“压岁?我这岁数只怕压都压不住了,花儿,你觉得我有多大?” “三十一,”解雨臣不大确定道:“调查结果是这么说的。” “不对,再猜。” “二十九,不过在床上摸你肌肉的松弛度,应该更年轻点。” “还是不对,我只是不显老而已,再往上猜。” 解雨臣嫌弃的坐远一点,故意道:“该不会是个六十岁的糟老头吧。” 谁知黑瞎子依旧笑着摇头,“还是太年轻,不算零头的话,我今年九十多了。” 解雨臣吐槽都懒得吐槽,低头发了两条短信,静默了好一会儿,发现身边的黑瞎子还摆着同一张笑容颇有深意的看着他。 “……你说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解雨臣这才微微严肃起来,抓着黑瞎子的胳膊上下的摸,眼前的人无论长相、体力、皮肤松弛、甚至新陈代谢的各种表现,都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大好青年。可黑瞎子的表情不像作假,包括许多时候他所表现出的眼界与阅历,确实不是这个年龄的人能拥有的。 做了这么久的枕边人还一无所知,解雨臣却意外的很淡定,“那你到底什么来头?” 黑瞎子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从棉袄中拽出自己的头发。大半年没剪短,黑瞎子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在后脑勺随意的扎起一只小辫,便散发出一种不属于城市的野性的感觉。解雨臣很喜欢他这个造型,嘴上不说,晚上熄灯后却没少叫黑瞎子讨得甜头。 “在我出生的时候,父辈的头上都有辫子。”只看解雨臣的眼神,黑瞎子就知道他捉住了重点,“我家祖上是跟紫禁城沾亲带故的贵族,不过还没等我长大就没落了,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反正他们最后唯一留给我的,就是这一身没什么用处的纯正血统,还有这双半瞎的眼。” “你家族没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双眼?” “是,医学上称之为遗传病,不过我更相信这是一种诅咒,对于我们享用不该拥有的长生的诅咒。” 解雨臣嘴巴动了动,好久才吐出一句话,“你居然是个耄耄老头儿,我亏大了。” 黑瞎子差点没笑出眼泪,抱着他在车后排滚成一团,刚刚凝聚起来的哀伤气氛眨眼间荡然无存,解雨臣闭上眼,牢牢把这件事记到心底。 解雨臣带黑瞎子来的地方是一家低调大气的订制服装店,他是这里的常客,不用出示金卡,大堂经理就满脸堆笑的把他迎了进去。预约的西餐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先吃罢午饭,这才来到VIP包间,里面设计师和裁缝早就在等待了。 “梁小姐,这次还要拜托你。” “解先生太客气了,能为您这样的顾客提供服务我们感到非常荣幸。”梁小姐是这里是首席设计师,戴了一副文质彬彬的眼镜,但黑瞎子却硬从那眼镜后面挖出几分粉丝面见偶像的兴奋痴迷。裁缝们开始给黑瞎子量身测围,梁小姐拿出两大本服装册,在解雨臣面前打开。 “这位先生的身高身材都相当完美,因此可选范围也非常大,首先我们需要给他划定一个风格范围,不知道两位先生喜欢哪一种。” 解雨臣看了看黑瞎子,黑瞎子便冲他笑,“……休闲?” “好的,请您稍等。” 黑瞎子被一群人推进换衣间,梁小姐飞快的用笔画出草图,又选出几款时装稍作更改,交给裁缝们。她很喜欢服务这样的顾客,对于设计师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拥有完美衣架子身材的客户更让他们疯狂的了,更别说这些男士们多金又温柔,光一张脸就帅的人直流口水。 梁小姐咳嗽了两下,把视线从解雨臣身上拔掉,没一会儿,穿着酒红色格子衫的黑瞎子被推了出来。 第一次见到这人换成黑色以外的色调,解雨臣微微有些不适应,衣服是好衣服,穿着也合衬,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不等解雨臣发表意见,梁小姐就一票否决,“不行,换冷色调,鞋子也要注意搭配,试试皮革制品。”裁缝们诺诺应了,把黑瞎子重新推进去。 “解先生,你这位朋友的墨镜可以更换吗?” 解雨臣合上手机,“最好不要。” “明白了。”梁小姐在本子上刷刷写下两笔,重新更换着装方案。 接连换了几身,梁小姐都非常不满意,指出许多不足。黑瞎子在这里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只能任由他们在身上乱倒腾。唯一的欣慰就是每次从换衣间出来时,解雨臣含笑的眼睛都会微微发亮,于他而言莫过于最大的奖励。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梁小姐的眼光是出了名的高,可像这样接连受挫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更何况今天还在解雨臣面前,叫她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解先生,冒昧的问一下,你这位朋友平时给你一种什么感觉?” 解雨臣摸摸下巴,最后眯起眼睛:“像狼,一只被圈养住的狼。” 梁小姐眼中一亮,放下纸笔,亲自上阵。“去把上个月巴黎那边的新货拿来,我要亲自给这位先生挑选。” 旁的不提,梁小姐的敬业精神一向可赞可叹,这也是为什么解雨臣每次都愿意给她最多小费的原因。侍者递上一杯热茶,解雨臣吹了吹,这时更衣间的门又一次打开了,热气腾腾的茶水就这样擎在嘴边,再也喝不进去。 一双黑色系带过膝马丁靴踏在精致的红木地板上,勾勒出一双修长结实的长腿,镶嵌着锥形钉的金属腰带斜在腰上,脖间的黑绳串起银色十字架,衬托出性感的喉结。墨镜旁戴了两只黑曜耳钉,更为熟悉的笑容添加了几分邪气,黑瞎子随意的往灯光下一站,露骨而叛逆的狂野由内而发,只叫人恍惚野性未泯、暗影沉沦。 解雨臣是真的呆住了,好半天才感到喉头发干的厉害,也顾不得烫,一口气把茶水喝的干净。梁小姐满头大汗的从更衣间挤出来,见到自己的“完成品”后发出高分贝的惊叫,只差喊一声“帅炸了”! 黑瞎子也很满意自己这一身,甩了甩手腕上粗放的金属链环,黑色皮革与暗银铆钉交相辉映,交织出疯狂而不羁的逼人气息。梁小姐默默擦了一下鼻血,赶紧对裁缝们招手:“就按这个风格,全换成这种风格的设计,快快快!” 解雨臣的心跳的砰砰响,视线不自在的来回游移,就是不肯直视前方。沙发陷了下去,黑瞎子挂着坏笑走过来,把解雨臣圈在两臂之间,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不好看么,花儿?为什么都不看我。” 解雨臣暗暗吐了句脏话,被黑瞎子捏住下巴抬头,只不过加了些点缀而已,这人怎么能帅成这样,见鬼,就连那小辫子也性感的不能行。解雨臣只觉得自己的脸红了,身上热的难受,还想拿水喝,却被黑瞎子咬住嘴唇毫不客气的吻起来。 梁小姐一干人早就逃得不见踪影,黑瞎子余光瞟见顶头的监视器,目光一暗,捞住解雨臣被吻的发软的腰身,半抱半吻的把人带入更衣间,顺手反锁住门。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话一点不错,黑瞎子想,看来以后要多逛逛街了。 约摸到下午四五点,梁小姐才见包间的门再次打开,黑瞎子依旧那身潇洒的黑皮革衣,抱臂倚在门上,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叼着烟。 “我们要的衣服给打包下吧,还有不小心把你们的更衣间弄坏了,里面一共有多少件衣服,我们都按最高价全赔。对了,再找一身他能穿的衣服,现在就要。” 梁小姐立刻着人去办,懵懵懂懂了一阵,突然一个激灵醒过味儿来。 老天,您二位到底在更衣间里做了什么!不不不……重点是做的有多激烈!!早知道这么委屈,直接告诉我们一声把包间里的监控录像关闭不就好了吗! 又过了半个小时,解雨臣才从里面出来,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连步伐都迈的很艰涩。梁小姐心道一声坏了,原来她为解雨臣准备的是一身黑色螺旋纹的棉质衬衫,本来是好心给黑瞎子做搭配,统一成帅气的黑色系。结果那衬衫的款式却是敞肩露领,平日里能露出一双精致好看的锁骨,显得人优雅随性。 不过眼下的敞领,露出的却是解雨臣锁骨乃至脖子上一段一段还热乎着的可疑红痕! 解雨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尴尬的捏住领子,狠狠瞪给黑瞎子一眼:“都怪你,晚上还有饭局,这下叫我怎么见人。” 黑瞎子忙笑嘻嘻的哄劝,另一只手习惯性的兜住对方的腰。 “都怪我都怪我,不过至少下面的遮住了嘛。” 解雨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论脸皮再一次完败于黑瞎子。“拿上衣服,走了。” “如果实在不舒服就回家吧,”黑瞎子不太了解解雨臣这难得一见的坚持,“几个人吃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吧。” 解雨臣却扭过头,很认真道:“很重要,而且一定要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都是甜,无虐无斗 第3章 新年快乐 这世上,能让解雨臣定义为“很重要”的事并不多,黑瞎子留了个心眼,打起精神要会会。晚上的饭局定在解家旗下的一家私人酒店,但是一进门,黑瞎子却罕见的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率先站起来,亲切的握了握解雨臣的,解雨臣微笑着回礼。沙发上果然坐着两个老外,也先后过来打招呼,另外还有一个小个子的女性,看来是翻译。 解雨臣面带微笑,公式化的问候流程走的分毫不差,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打完招呼,大家便不约而同望向门口的黑瞎子,黑瞎子还是那一身拉风的黑色装束,眼镜男推了推镜框,面有犹色的望向解雨臣。 “这位先生是……?抱歉,我对娱乐圈那方面不太熟。” 得,黑瞎子也终于轮了一回明星的待遇。 解雨臣笑笑,“这位就是咱们今天的主角,就像您见到的,他的身份有些敏感,所以我才希望这次包括以后的会面尽量保持低调。”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几个人陆续入座,解雨臣是东家,却对桌上的三人十分恭敬,两个老外始终盯着黑瞎子,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因为隔得远又语言不通,说什么并没人听到。 中国人谈事是在酒桌上,果然酒过三巡后,这次饭局的主要目的才真正摆上来。 解雨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档案,递给眼镜男,眼镜男当下就拆开了,与两个老外分看。黑瞎子眉毛跳了一下,因为那档案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各项体检资料。果然,三个人一边分析,一边用目光在黑瞎子身上指点,最多的就是观察他那双眼睛。 解雨臣今天看起来很轻松,喝的也有些多,居然用手肘捅了捅黑瞎子,道:“那边那个戴眼镜的,是国内眼科手术的首席专家赵教授,那两个老外,是德国Charite医学中心今年来中国访问学习的专家,而且研究方向都是眼科。他们明天晚上的飞机就要回国,所以这事必须要在年前有个结论。” 黑瞎子终于明白了解雨臣的用意,心头一片动容。“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解雨臣沾染了酒气的眸子微微一挑,“告诉你,你会同意么?” “不会。” “所以还是叫我独断专行吧。” 这双眼还能看到多久的光明其实黑瞎子并不在意,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他很早就已经认命了。但是解雨臣所做的一切他看在眼里,仍旧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好像一片历经了半个世纪的如灰般的死地,在这时第一次迎来光芒与关注。 黑瞎子捏了捏解雨臣的掌心,后者埋头喝酒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时,桌对面的三人讨论仿佛产生了分歧,一个老外激动的抽出一张文档,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赵大夫不懂德语,只是难为了那个女翻译,要费好大功夫才能听懂这德国人的话。 “这位先生说……”女翻译犹犹豫豫的看向黑瞎子,“他问您是否去过德国?” “没有。”黑瞎子笑着断言。 可是那德国人却不买账,激动的站起来,拿文档资料与对面的黑瞎子反复比对,嘴里不停重复着“就是他就是他”,黑瞎子靠回座椅,笑的无懈可击,用行动无声否定着对方的判断。 解雨臣惶惶回过神来,低声道:“他是你在德国的熟人?” “我认识的应该是他爷爷,”黑瞎子很无奈的摊开手,“我去德国可是在六十三年前,你能想象吗?这帮家伙的记忆力居然有那么好,还代代传承。” “你就得瑟吧。” 有黑瞎子的装聋作哑,德国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怀疑自己的记忆力,这就算餐桌上的小插曲,很快被淹没下去。之后赵大夫单独跟黑瞎子聊了聊,约定好后续的检查和治疗方案,等到一顿饭终于吃完,差不多要十二点了。 解雨臣因为心情好,所以喝了很多酒,黑瞎子随时盯着他的精神状况,谁知一到离席解雨臣又跟没事人一样,派人给三位专家安排酒店和车程,布置的井井有条。 “这都锻炼成本能了……”送走最后一个老外,解雨臣热乎乎的身子才靠过来,“只要能睁开眼,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需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一清二楚。” “就没人帮帮你么?”黑瞎子心疼道。 “这不有你了吗。” 解雨臣醉的厉害,外面又天寒地冻,黑瞎子想今晚就在酒店住算了,可解雨臣却执意要回家。黑瞎子没办法,只好把车里的暖风开到最大,解雨臣迷迷糊糊在后座趴着睡着了,只是没闭眼多久,又忽然被噩梦惊醒。 睁开眼,车是熄火的,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空调早就停了,不过还不算冷。解雨臣揉着难受的头起身,一件黑色的外衣从身上滑落,正是黑瞎子的外套。可是衣服在,本应坐在司机位置上的人却不见了。 黑瞎子的手机没有带,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解雨臣走下车,深夜的冷风吹过来,叫他重重哆嗦了一下。车子停在一个解雨臣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停车场内,只是这停车场里也没有灯,一眼望去全是浸润在黑暗中的沉默的车影,阴森恐怖。 这是什么地方? 能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只有黑瞎子。但是解雨臣却并没有生出一点怀疑,因为车没有反锁,所有生存物品都在,与其说是绑架或者拐卖,倒好像是黑瞎子临时停车买烟,把他一个人单独留在了车里。 解雨臣沿着停车场慢慢走了一圈,没发现线索,这时,远处走来一个臃肿高大的人影。 解雨臣小心翼翼猫到一辆车后,屏住呼吸,黑暗里那个模糊庞大的影子径直走向他们的车,从解雨臣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那东西”贴在车窗上往里看的样子——它果然在找他。 一见车里没人,那影子立刻就不淡定了,在黑暗里左顾右看。 “花儿爷?”影子这样喊道。 解雨臣一愣,这是黑瞎子的声音,原来那夸张的高大人影是黑瞎子?不,解雨臣又很快否定,两人独处的时候黑瞎子从不会喊自己“花儿爷”,声音可以用变声器伪造,眼前的环境对自己太不利,如果对方不是黑瞎子而只是抛出个诱饵,自己一出去可要被守株待兔了。 解雨臣咬了咬嘴唇,思索一个既不会暴露自己又能判断对方身份的法子,要是有什么暗号就好了,只有他跟黑瞎子知道的暗号。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风声。 解雨臣本能的闪躲,身子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灵敏,一只满是硝烟的手捂住他的嘴巴。解雨臣张口就要咬,手臂使劲砸向车门,那人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往他后颈一掐,卸去解雨臣的全部力道。 朦胧中,解雨臣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一遍一遍,压着无比熟悉的调子。身后的人将他箍进怀中,嗅到那若有若无的尼古丁气息,解雨臣终于放弃了挣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头很疼,哪里都疼,身上像被车轮碾压过一样,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力气。 费了好大劲儿,解雨臣才睁开干涩的眼皮,有人把他扶起来,喝了些水。外面还是黑夜,但是他正躺在四合院里最大的一张床上,黑瞎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顺便给他披上一件棉质的睡衣。 解雨臣缓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嘟囔了一句:“头疼。” “下次我不会让你那么喝酒了,”黑瞎子半是叹息的帮他揉着太阳穴,“喝酒,受凉,又吹风,还没到家你就发烧了。” “停车场……到底怎么回事……” 黑瞎子就知道他要问,拿来床头柜上的报纸,放在他面前。报纸上头条就是:XX停车场深夜起火,已造成两人身亡。 “我们刚从酒店出来就被人跟踪了,只不过这次的人是冲着我来的,应该还是上次事件留下的尾巴。”黑瞎子指着报纸,一一给他解释,“你说要回家,那这个尾巴就必须在半路上解决掉,所以我才选在停车场,不过现在都已经结束了。” 宿醉和发烧的双重奏一点也不好受,解雨臣粗粗扫过报道,忽然注意到刊发的日期。“这怎么是几天前。” 黑瞎子不以为意道:“当然是几天前,你一回来就发烧,病了两天了。” 解雨臣的手一抖,报纸被拽成了两半。“今天、今天已经是年三十了?” “年三十的凌晨,放心,不耽误你晚上守岁。” “那这两天的生意和事务呢!?” “都推了,不过我瞧解三叔倒是挺高兴的,念叨着少年终于能过个安稳年什么的……” 解雨臣重重跌入黑瞎子的怀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做事一向有计划有安排,前因后果都理得清清楚楚,可总是避免不了类似这样的意外情况的发生。不过解雨臣也不是矫情的人,纠结没一会儿,就妥妥认命,安心过新年好了。 对解雨臣而言,年三十其实是个挺冷清的日子,解家的人丁不多,轮到他这一代更是死的七七八八。别人合家团聚的好日子,他要么一个人找事情打发,要么去盘口转转,总之有一点寂寞。 不过今年就不同了,黑瞎子是最不住寂寞的主,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什么清蒸鲈鱼,四喜丸子,松子玉米,最后还像模像样的包起饺子。解雨臣裹着厚厚的浴袍,捧着热水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黑瞎子的刀工不错,可是论到手上捏皮的巧活就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你会包饺子吗?” “不会啊,”黑瞎子用沾满白面的手指了指旁边摊开的《好妈妈家庭菜肴100道》,“这不现学现卖嘛。”别的东西都可以从饭店里订购现成,唯有这饺子要亲手包才有好意头,黑瞎子一边捏皮一边乐呵呵道:“我还在里面包了一枚硬币,晚上要是花儿吃到,保准你来年大吉大利平平安安。” 解雨臣看了一会儿,也腾出手过来帮忙。两人就像刚结婚的小夫妻,凑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准备一道道美食,说两句,笑两句,互相挤兑两句,平淡又温馨。 时间一安静下来就过的飞快,黑瞎子把电视换到联欢节目,准备好一切,差不多就天黑了。 冬天的黑夜来的很早,黑瞎子关上大灯,桌上摆了八道年菜,还放了一溜的熏香蜡烛,好好的年夜饭硬被他弄出几分烛光晚餐的浪漫。解雨臣在另一头坐下,平时美食珍馐的从来不缺,不过当亲手布置出这一桌饭菜,还是能体会到满满的成就感。 黑瞎子开了一瓶红酒,兑入饮料和柠檬后递给解雨臣,解雨臣晃了晃,与他碰杯。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热闹的歌舞,两人简单的聊着,吃着酒菜,一点不输于别人家的合家团圆。解雨臣无意中瞟了一眼窗外,竟然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在四合院的石阶池塘边覆上一层浅白,将天地划分为黑白二色。 黑瞎子正在厨房哼着歌下饺子,解雨臣不知道哪来的兴致,随便裹了外衣出门,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看起新年夜的落雪。 “吃饺子咯——” 黑瞎子一阵旋风的跑来,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又拿来两只电暖炉摆在四周。面对冰雪天地,吃着热乎乎的饺子,那感觉别提多舒服。 吃着吃着,解雨臣突然脸色一变,吃痛的捂住嘴巴。黑瞎子见状却笑了,“怎么样,是不是吃到硬币了,来年包你顺顺利利。” 什么硬币……解雨臣艰难的把东西吐到掌心,竟然是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 “你居然在饺子里包这玩意儿!?”面对黑瞎子的笑脸,解雨臣只想把珍珠分分钟摁进他的鼻孔,有钱也不是这么玩的。谁知黑瞎子却按住他的手,也没见怎么用力,一捏,珍珠就碎了,如同花瓣一样在解雨臣掌心盛开,露出里面的一线银环。 “这是……”解雨臣微微睁大眼,虽然造型比较朴素,但他确定,珍珠里面躺着的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黑瞎子难得的没有戴墨镜,蹲到石阶前,半身沐浴在飞雪中,执起那枚戒指到解雨臣眼前。 “你吃的饺子,你咬到的福馅儿,那么这个就是你的戒指,不能赖。”黑瞎子挠挠头,“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方法了,不过这代表着什么意思,我相信花儿你一定懂。” 黑瞎子执起解雨臣的左手,捏起戒指。 “——可以吗?” 解雨臣闭了闭眼,嘴角微微抖动着,想笑又笑不出。“瞎子,这真是我见过的最不浪漫的求婚了,孔雀求偶还得开个屏呢……没情调的老古董。” 黑瞎子点点头,“也对,这的确不像我的做派。”说罢根本不给解雨臣时间反应,圆形的指环一口气套进解雨臣的无名指,那手速快的堪比闪电。 见解雨臣一口气噎住,黑瞎子意犹未尽的摸摸下巴,“果然先登船再补票才是我的风格,忘记说了,这是我家祖传的戒指,戴了就一辈子取不下来了。” 解雨臣把手捏的咯吱响,握了一拳就打过来,被黑瞎子轻轻巧接住。吃饱喝足,饭后消食,正适合打架斗殴,两人翻到雪地里你来我往,交织出一片缭乱的身影。黑瞎子笑嘻嘻扬了扬自己的手,无名指上一枚一模一样的银戒在闪闪发光。 新年的脚步近了,电视里的晚会正达到最□□,倒计时响彻四合院。 “五、四、三、二、一……” 解雨臣大病初愈,本来就没什么优势,全凭黑瞎子压着性子陪他玩。当倒数的“一”喊出来的时候,黑瞎子突然将他拽进怀里,踏着“零”的呼声,四合院中爆出闪亮的烟火,七彩的光芒照亮他们的世界。 火树银花不夜天。 流银碎玉般的烟火从海棠树上一一倾吐,池塘灿若明镜,照的小小的四合院宛如仙境。 “宝贝儿,新年快乐。” 十指相抵,两只戒指在体温中轻轻碰撞,最是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817是瓶邪党的狂欢,跟黑花其实没什么关系,那就自己撒糖自己乐一乐吧 第4章 四个男人一台戏 拜黑瞎子所赐,解雨臣算是扎扎实实过了个好年,很多事就像关闭的闸门,一旦破了口,就再也停不住宣泄。黑瞎子是个浪荡惯了的人,会一边扒衣服一边义正辞严表示“顺从本心、行乐今宵”才是男人的生存之道,拉着解雨臣过起晨昏颠倒的荒唐生活,向着人间大道一去不复返。 初二那天,解雨臣终于忍不住把这家伙踹下床,钻进卫生间对付自己熊猫似的黑眼圈,一直在里面蹲了一上午,再出来才恢复了那么点解当家的优雅气质。 黑瞎子还横在床上装死,“今天就要出门啊?不是说盘口那边要等初五才开?” “我约了人,今天有饭局,你也别在那儿装死了,快起来收拾收拾。” “哎,正好。”黑瞎子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我们的新婚戒指正需要拿出去给人秀秀。” 解雨臣沉默的盯着无名指五秒,转身又进厕所。 “花儿,你干嘛?” “拿香皂把戒指去掉。” “都说了去不掉的,这可是我家代代相传——” “你家代代相传的戒指这么新?”解雨臣伸开手,“上面的刻痕还没磨平,制作期绝对不超过一个月。” “……其实只有两天。”黑瞎子捏住他的掌心,微笑着摸了摸那银戒,“我没骗你,这软石金属是我家的传家宝,被我拿来打造成戒指而已,当今世上独一无二。” “不是银的?那一定能卖很多钱。” 黑瞎子一脸“如果敢卖我就分分钟哭死在你面前”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摆出,手机响了,解雨臣接过来说了两句,冲他一挑眉,“走吧,人家到早了,正在公寓门口等我们呢。” 解雨臣走的很急,说明来人叫他很上心,黑瞎子原本还想多嘴问一句是谁,看这架势硬生生给吞下去了,跟着解雨臣驱车来到之前的酒店公寓。四合院是解当家的“老窝”,从来不进外人,如果是邀人来家做客这种人情往来,一般都在各处的私宅里解决。 比如说今天。 不过当他们走出电梯,等在门口的三人组真的让黑瞎子大跌眼镜。就见最前面的人惊讶的伸出手,却是穿过解雨臣,直指后面的黑瞎子。 “黑、黑眼镜!?” “小三爷……?” 解雨臣愣了,左右的看,“怎么,你们俩认识?” 胖子大手一挥,差点把吴邪拍的一个趔趄,好在旁边的张起灵伸手扶了一把。“嗨,搞半天都是自己人,阿花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偷偷带了眼镜兄也不说,这下可好,胖爷爷我只带了四份熟食可怎么分。” 难怪能被解雨臣如此看重,竟然是道上大名鼎鼎的“铁三角”,别人也就算了,唯独那个张起灵,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被抓来的。站在门口毕竟不是个办法,解雨臣招呼众人进屋,里面早就有仆人清扫过,暖气大开,半成品的饭菜全都摆在冰柜里。 胖子包裹一甩就钻入厨房,谁都拦不住,吴邪赶紧把解雨臣拉到一边,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黑瞎子眼见着无聊,晃晃悠悠来到阳台,张起灵正对着外面的雪景发呆。 黑瞎子打了一只烟,也靠到栏杆上。“上次听说你还是在长白山养老,没想到怎么快就还俗了,说说看,是谁让你动了凡心?”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淡道:“你还不是一样。” “哈,这么快就发现了啊。”黑瞎子甩了甩戴戒指的左手,“还没叫我嘚瑟两下呢,真是没有成就感。” “你来真的?” 黑瞎子耸耸肩,“我对感情一向很认真。”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你的任务呢?” “哎,你不提我都要忘了。”黑瞎子把左手从新藏回裤兜里,“不过我现在找到了比任务更重要的东西,如果遇到二者不能两全,我会选择他。” 张起灵嘴角松了松,忽而看向大门,下一秒吴邪推门走了进来。 “小哥,黑眼镜,你们都在啊。” “呦小三爷,几年不见,你好像滋润了不少。” “哪有人过年不胖的……”吴邪嘀咕了一句,对张起灵道:“那个,小哥,我想跟黑眼镜单独说两句话,你能不能……” 吴邪居然会要求张起灵回避谈话,这情景简直百年难得一见,张起灵深深看了一眼黑瞎子,黑瞎子无辜的摊开手,前者没再说什么离开了,还贴心的关上门。 吴邪松口气,黑瞎子正想调笑,就见吴邪骤然换上一脸急切:“我们开门见山吧,我知道大过年的提这些严肃的话题不好,但我难得抓到你一次,请你务必回答我的问题。” “能让小三爷这着急的问题……尽管说,瞎子我一定知无不言。” 吴邪深深吸一口气,“我三叔,吴三省,告诉我他在哪。塔木陀之后我就失去了他的音讯,你是他当时雇来的心腹,我知道你最后一定把他救走了,而且一直与他保持着联系,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 黑瞎子弹了弹烟蒂,“小三爷,‘心腹’这种词可不能乱用,我不过收钱办事,再加上老九门千丝万缕的关系,才会在那次夹喇嘛中成为你三叔的幕僚。我这个人在道上口碑一直很好,别的不说,对雇主的保密工作那是一等一,所以有关你三叔的所有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你——”吴邪被噎的没脾气,突然意识到什么,眼前一亮:“等等,你会对雇主保密,又不肯告诉我一丁点关于三叔的事,也就是说我三叔还是你的雇主,你现在还在为他办事!” 黑瞎子叹口气,“你就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我是在提供售后服务吗?” “不能!” “在问题刨根问底上,我忽然意识到我家花儿有多可爱了……” “什么?”吴邪没捕捉到黑瞎子那一闪而逝的话,“你刚才说什么,再大声说一遍。” “我说该开饭了,我去看看那胖子有没有做青椒炒饭。” “哎别跑!”眼瞧着黑瞎子想开溜,吴邪伸手就去抓他,抓哪不好,偏偏抓了黑瞎子那只戴戒指的左手。只要黑瞎子愿意,别说一个吴邪要抓他,就是十个吴邪扑上来也碰不到他分毫,但恰好他存了点卖弄的心思,想给自己的新婚戒指一个华丽而震撼的出场。 “小三爷,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拉拉扯扯被人看去了多不好。” “就你还家室……什么,你结婚了!?” “嗯哼。” 之前没在张起灵面前赚回来的快感总算在吴邪这儿得到了满足,吴邪扒着黑瞎子的手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概念里,黑瞎子与小哥是同一类人,他们可以在墓道里飞檐走壁,可以笑着砍飞粽子的头颅,可以毫无芥蒂的取走别人的性命……这种漫画人气男主一样的存在居然……会结婚!?这浓浓的探险小说转琼瑶剧的即视感。 然而苍天不佑,吴邪尚没来得及看清黑瞎子无名指上的玄机,阳台的门就又一次打开了,解雨臣一脸莫名的站在门口,看着吴邪半抱着黑瞎子的一整条胳膊,以一个极其引人遐思的姿态与黑瞎子靠在一起。 这叫什么来着,捉什么在床?啊不对,在晾台。 “你们在干嘛。”解雨臣把两人挨个看过,最后还是对吴邪问出了话。解雨臣既然出现了,吴邪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虽然好奇心发作的厉害,但也只能先打哈哈走了。 一直等吴邪离开,解雨臣才道:“你跟吴邪很熟?” “哈哈差不多也算过过命的交情,他三叔是我的老顾客,明里暗里很多次叫我照顾点他这冒失的大侄子。不过这小子特别能闯祸,每次没事的地方只要他一去,那妥妥得出事。” “他身边不是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张起灵吗,”解雨臣眯起眼。“吴三省怎么不找张起灵却找你。” “大概……我比较有做保姆的潜质?” 黑瞎子说完这句话两秒,才品出那么点不对味儿来,然而解雨臣已经转身走了。对啊,张起灵,他怎么会忘记这茬,解雨臣看人的眼光一向高,又最欣赏出类拔萃的高手。张起灵的大名解雨臣早就如雷贯耳,也曾多次表现出对张起灵的兴趣,黑瞎子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解当家一定很愿意把南瞎北哑统统收入自己麾下。 黑瞎子暗叫糟糕,赶紧跑去餐厅,推开正准备往解雨臣身边落座的吴邪,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吴邪满头莫名其妙的问号,一个劲儿瞪他,张起灵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解雨臣只专注于黑瞎子推吴邪的那双手,黑瞎子心里想的却是——这顿饭,一定要让花儿的所有目光牢牢贴在自己身上。 胖子亲自下厨,排场大极了,光海鲜都有四五道,颇有家庭版满汉全席的架势。不过其余四个人却各怀鬼胎,一顿饭吃的刀光剑影,暗流横生。 吴邪还对之前的问题耿耿于怀,瞅着空往黑瞎子那边瞧,殊不知他每看一眼黑瞎子,解雨臣就要瞟一眼他,流水作业一样的连锁反应。黑瞎子殷勤的把虾剥好,沾了酱放到解雨臣碗里,偶尔抬头,向张起灵射去几道意味不明的“挑衅”。张起灵是最淡定的一个,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偶尔冒出几个字,都是对吴邪说的,无非是“盐”“醋”或者“喝水”。 都说四个女人一台戏,四个男人……那必须硝烟四起。 “吃虾,还有螃蟹。”黑瞎子小心翼翼推了推解雨臣,解雨臣这才回神,注意到自己面前摞的跟小山一样的“海鲜高塔”。 胖子正在那边盛海鲜粥,瞅了一眼附近的盘子,大声道:“好家伙,我说这几盘海鲜胖爷爷我还没开口的怎么就下这么快,感情都被你拿去讨阿花欢心了啊。得得得,我看你也别继续在道上耗了,等过完年赶紧取个媳妇回家捂炕头吧。” 吴邪头也不抬的捅破天机:“他已经结婚了。” 胖子的海鲜粥瞬间喷出五米远,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暗暗show一把肺活量。 解雨臣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我吃好了,先回房间去了。”黑瞎子一瞧这架势不对,顾不得擦手,急急跟了上去。 张起灵默默吃掉第五个蒸饺,自始至终不受任何人影响。 “嘿,你瞧出来这是怎么个情况没。”胖子看人的眼睛一向最毒,见那俩人一走,立马和吴邪八卦。“刚才吃饭的时候阿花一共瞪了你一十八下,我都数着呢。” “小花……瞪我?”吴邪咽下一口芝麻饼,“他瞪我干嘛,我又没问他借钱。” 胖子贼兮兮的竖起手指,“哪是钱的问题,他瞪你,分明因为你在看那瞎子。” 吴邪是个头脑派,虽然胖子两句话说的关系甚远,但是吴邪还是在两秒内就顿悟了:“你是说小花——喜欢——小花在吃我的醋?!” “孺子可教,来,胖爷爷赏你一根鸡腿,拿好了。” “可是,”吴邪有点语无伦次了,“可是黑瞎子结婚了啊,我看到他戴了婚戒,在无名指上!” “啧,那就是一场虐恋情深,爱上有妇之夫什么的,可怜的阿花。”胖子摇头晃脑的脑补故事,啃鸡爪啃的满嘴流油。吴邪看了看解雨臣紧闭的屋门,又看了看碗中那人几乎没碰的“海鲜高塔”,不会吧,难道真被胖子给说中了,小花跟黑眼镜之间有这么一段不能说的秘密? 卧室内,解雨臣尚不知自己已经从众人心中的“霸道总裁解当家”沦为“爱而不得解小花”,只是浑身发颤的趴在窗台上,大口喘着气。 “滚……啊!” 黑瞎子身子往前一挺,把解雨臣的话硬生生揉碎在嘴里。“你只要有我就够了,花儿,你多看其他人一眼我会吃醋。我保证,再没有人能像我这样对你。” 解雨臣被这人捣的连连失神,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含糊不清的应着。黑瞎子满意的吻了吻他的唇角,继续自己的未竟大业。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在上卷《古昙传说》里提到的“洞房梗”决定在下卷里砍掉了…… 毕竟肉太多就腻了,还是以剧情为主 还有作者3次元忙飞中,更新速度会放慢,望谅解_(:з」∠)_ 第5章 吴邪的请求 其实解雨臣一直不明白,吴邪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日子来拜年,“年初二,回娘家”,这吴邪到底以为自己是嫁出去的媳妇还是干脆把解家当成了娘家。 不过无论哪一种,都足够叫解雨臣黑线的了。 解雨臣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时,那四个人正在客厅搓麻将搓的热火朝天,外衣外套甩了一地。见到他来,黑瞎子立刻就不玩了,也不顾后面胖子嘶声裂肺的喊着“三缺一谁走谁撒比”。解雨臣活动活动手脚,一屁股坐到黑瞎子的位置上,推开一摞死牌。 “玩,怎么不玩,轮到谁坐庄了。” 一行人打着牌,聊着天,吴邪把这次来的简要目的也说了。原来“铁三角”这次上门拜访,是想跟解雨臣夹一次喇嘛。斗是个不出名的小斗,在广西,据说与张起灵的失魂症有关,吴邪不想事情被太多人知道,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拜托解雨臣这个熟人兼发小,主要请求多一点资金和技术上的援助。 “照你这么说,应该是挺凶险的一个斗,要是摸不到明器岂不是亏大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吴邪没什么底气。 “打住,我是个商人,商人只看利益行事。你这次找我,是想借生意面跟我交易呢,还是想靠着人情关系求我帮助。” 吴邪摸摸羞涩的钱包,老老实实道:“……人情。” “这不就得了。”解雨臣笑笑,吃了张起灵一张牌,“把需要的东西列出来吧,无论车辆物资还是大型设备我都可以给你准备出来,如果你们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派几位好手。” 胖子摸着下巴,“阿花难得这么大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别的伙计倒是不需要——如果真要说借的话,我们只想借借你身后那位眼镜兄。” 黑瞎子挑了下眉,吴邪赶紧捅胖子:“小花好歹是自己人,你怎么还真宰上了啊。” “我的天真同学,那斗是什么鬼地方,没点真功夫能进去吗?要进怎么着也得像胖爷爷这样的身手,夹了普通人进去那是白白送死,你又良心不安,所以我约莫着,要拉也就拉这瞎子入伙了。” 张起灵摇摇头,没说话,解雨臣也不恼,平静道:“你要拉他就拉他,为什么向我要人。” “阿花你还真别说,这事儿啊就得找你请示。我敢打包票,今儿你要是不点头,我们三个就是拽都拽不走他。” 胖子的话越拐越离谱,吴邪都听不下去了,谁知解雨臣却心情大好。“下斗的事我不管,你们直接问他吧,只要他愿意。” 吴邪和胖子不约而同望向黑瞎子,黑瞎子呛笑了一下,心道自家媳妇真会甩包袱。 “我入伙可以,但是一切得按道上的流程走,费用更是一个字儿都不能少。小三爷你知道,瞎子现在得努力养家了,所以很抱歉给不了你人情价。” 吴邪还真没问过瞎子的出场价位,就是看胖子的脸绿了绿,就知道那价格一定不亲民。其实找黑瞎子入伙也就嘴上一说,吴邪并没真的这个打算,可是经这样一问,反倒叫他觉察出小花跟黑瞎子之间微妙而暧昧的关系,又一次印证了胖子之前的猜测。 解雨臣出手帮忙十分爽快,几乎是有求必应,三天后吴邪他们就坐着解家的车南下了。短短的新年假期眨眼即逝,一转身又要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解雨臣送走三人组,忍不住偷偷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咧出一嘴白牙,“看什么呢,是不是瞎子今天又帅了?” 解雨臣叹口气,“很多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真的不想去,还是碍于我的关系不能去。你跟我不同,摸金淘沙对你来说不仅仅是赚钱的谋生,应该也是种冒险和乐趣吧。” “在遇到你之前是,不过现在么,你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解雨臣本想挤兑他两句,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我们最早下西汉墓之前你给我说过,作为报偿,事成之后你希望我帮你找一个失踪的人,你不提我都忘了,你当时想让我帮你找谁?不会是你的初恋情人吧?” 黑瞎子心头一怔,古昙楼与小丑的面具在眼前一闪而逝。 见黑瞎子没答,解雨臣重复了一遍,“还真是初恋情人?” “怎么可能,”黑瞎子把手放到他的肩膀,“我现在有你了,还要什么初恋。” 解雨臣抱臂一笑:“这么说果然是初恋啊。” “……” 解雨臣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一遍又一遍的问。黑瞎子被逼得急了,又不想骗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说了,花儿你得保证别生气。” “肯定不生气,快说。” 黑瞎子看着解雨臣一点也不诚恳的笑脸,不,这绝对要生气,而且已经生气了。 “其实我当时想找的人……” “是想找的初恋情人。”解雨臣“微笑着”纠正。 “……是,咳咳,总之都一样,是古昙楼那一位消失的花魁——解语花。” 说完这话,黑瞎子全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解雨臣的反应。解雨臣眼睛忽闪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半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苗头一瞧就坏菜:“花儿?你听我解释,那真不是什么初恋情人,只是我家里人的要求……” “停停停,我知道了。”解雨臣掩饰性的咳嗽咳嗽,耳根浮出可疑的红晕,嘴角微微勾笑。“花魁么……可以理解,古昙楼的花魁又那么出众,没什么好丢人的。” “真的不是……”黑瞎子欲哭无泪。 解雨臣却很认真的回忆,“现在想想,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古昙楼吧,原来如此,你当时也是冲着解语花去的吧。” 黑瞎子的脸上有一瞬间僵硬,某种隐秘的慌乱被他强制压了下去。 “正好现在家里的事还不忙,我给你安排一下,趁这机会我陪你晚上去古昙楼玩玩好了。喂……大白天你发什么疯!” 不等解雨臣把话说完,黑瞎子就抱住他低头吻了上去,他们现在正在大街上,黑瞎子在这种事上一贯大胆,但却不会过分放肆,他很清楚解雨臣的底线在哪里。不过现在不同了,一来这个问题关系甚深,二来短时间里黑瞎子认为强吻比什么解释都来的有用。 解雨臣被吻的差点窒息过去,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去踩黑瞎子的脚。好在新年没多久,街上的人还不多,两人的风中拥吻才不至于登上下一期的八卦周刊。 但不管怎么说,晚上的古昙楼之行还是达成了,东家亲临,负责人为他们准备了最好的包厢和茶水,还临时多加两场琴筝奏乐。然而黑瞎子哪有半点心思,一晚上坐立不安,倒是解雨臣,美美欣赏了一场声乐。 传说中的花魁当然没有出现,解雨臣说,如果黑瞎子真想见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需要缘分,也需要时间,他可以去安排。黑瞎子压根没把这话听到耳朵里,一个劲儿催促着解雨臣回家,只想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日子好像又走回了正轨,解家在老九门中发家较早,传到解雨臣这一辈,差不多已经是正统的经商人家。即便不冒险摸金,光是台面上那些生意的运营也足够支撑一个家族的全部开销。这样一来,解雨臣对于夹喇嘛的眼光就高了许多,不再一味看重金钱,更多的是挖掘其中埋藏的隐秘而古老的讯息,只关注对自己有用的部分。 因此,黑瞎子大部分时间也不再下地了,而是做起解雨臣的私人保镖,这在道上一度惹来众多非议。那边哑巴张尚不知花落谁家,这边黑瞎子也开始半退隐,淘沙榜上两大高手都没能避免为人驯服的命运,流星陨落,可悲可叹。 转眼又一个月晃过去,有一天解雨臣忽然对黑瞎子说,你跟我一起休个年假吧。 黑瞎子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对年假这东西的概念十分陌生,简而言之就是公务员一年到头的几天带薪休假日。解雨臣是个很负责的当家人,对生意上的事一向事必躬亲认真仔细,但同时他也是一个会享受的人,忙里偷闲的空档给自己留出最大的自由空间。 但这是解雨臣第一次公开说休年假,跟平时的小玩小闹不同,就好像对里里外外所有人宣布:这一阵子,解家将无人当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人主持大局。 果然消息一出就如冷水入油锅,在解家上下掀起轩然大波,连着其他几个外族也频频伸头观望。黑瞎子猜测,大约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是内部肃清或许仅仅为了引蛇出洞,解雨臣突然抛出这么一招,一定有他的道理。 比起解家其他的人阵脚大乱的模样,解雨臣本人非常轻松,带着黑瞎子照常出入,然后在一星期后,拿出两张订好的从北京飞往内蒙古锡林浩特的往返机票。 解三叔擦了一把冷汗,“当家的,现在可不是去草原的季节啊……” “所以才要去,看看一般我们见不到的景色。” 解三叔不大确定的望了一眼后面的黑瞎子,黑瞎子耸耸肩:“无论在哪,我都会负责花儿爷的安全。” 于是,在各方势力紧张而疑惑的注视下,解雨臣带着黑瞎子两人踏上去往内蒙的旅程。北京到锡林浩特有飞机直达,但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几次航班都安排在晚上,候机室的人也不多。两个人的行李很少,黑瞎子一个人就能全拿,这回解雨臣没再定商务舱,就跟普通出行的游客一样,靠在黑瞎子身上兴致勃勃的玩连连看。 机场信息滚动播报,因为天气原因,他们的航班延迟了一小时。 解雨臣打了个呵欠,有点困了,黑瞎子让他等着,自己去买两罐热咖啡。站在自动饮料机前,黑瞎子的手停在了空中,只见这间候机室饮料机的投币口,被人用纸胶布牢牢贴住了。黑瞎子奇怪的看了看机器,并没有被挂“修理中”的标牌,再伸手试试那胶布,黏湿感很强,应该才被贴上不久。 黑瞎子很快寻到就在一分钟前、排在他面前买饮料的那个穿风衣的男子,男子先洗了洗手,转身进入男厕所。 如此明显的讯号,黑瞎子再迟钝也要理解了,虽然手上没有武器,但请君入瓮的美意绝不能辜负。 厕所门一关上就自动落锁,挂出“正在打扫”的牌子。黑瞎子哂哂一笑,转到最里面,洗手池前,五个身形不一的男人负手站了一排,正面无表情的等待他的到来,而这些人的手心,全部握着一只油彩所绘的面具,小丑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傻白甜的剧情到此为止,要开始走正剧了。 作者私心,一直崇尚坚定而成熟的感情,并认为彼此间的信任是感情交付的基础_(:з」∠)_ 所以提前保证,背叛不会有,猜疑不会有,就算有(小)虐也不会在“信任”上动刀 第6章 草原传说 黑瞎子眼底闪过一道隐秘的微光。 “拿下去!” 小丑们面面相觑,乖乖把面具塞入衣服里,黑瞎子微微焦躁的伸手进口袋,才想起火机在安检时就扔掉了,这里是点不起烟的。 “谁叫你们来的。” 领头的小丑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黑瞎子的脸色,恭敬道:“您已经有七个月没有跟我们联系了,我们从解家得知您会乘坐今天的班机去内蒙,所以……” “没有联系就是没有事情,该干嘛就干嘛,怎么着还非赶趟子要干那些滚刀子的活儿?”黑瞎子一反常态,语气非常不好,小丑们知道这一次的擅自行动怕是触了老大的霉头,只能垂头丧气的站着挨训。 “那古昙楼的监视……” “不需要,都撤了。”黑瞎子摆摆手,“还有所有针对解家和解雨臣的活动也一并取消。” 顿了顿,黑瞎子又道:“既然今天都站到这里了,我就把话一次说清了吧,你们在北京的任务已经全部撤除了。钱我还是按数的给,其余的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闹得太出格就是。尤其那个面具,不要再叫别人看到,统统销毁掉。” 一个小丑壮了壮胆,“要是本家的人问起来……” “那就叫他们直接来找我——不过你这是杞人忧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家里那帮老家伙早就死的一个也不剩了。” 小丑们点头称是,瞧着黑瞎子的眼神总有几分可怜相。黑瞎子叹口气,心绪冷静下来,正想再说什么,卫生间的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喊话声:“——瞎子?” 是解雨臣! 小丑们反应极快,“嗖”的钻入五个隔间,这边人刚消失,那边解雨臣就推门进来了。黑瞎子满面笑容的迎上,顺便接过解雨臣两手的行李。 “在呢在呢,你怎么也来了。” 解雨臣狐疑的往里面望了一眼——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你往这边来了,这儿不是在打扫清洁么,你怎么还进来。” 黑瞎子很自然的搂过解雨臣的腰,带着他往外走:“再去其他厕所要跑好远了,我这不犯懒么,话说那个饮料机坏了,没有咖啡,要不咱们等会儿上了飞机再点吧。” 一直到两人的声音消失不见,小丑们才松口气,结果不等他们出来,又有人顶着“正在打扫”的牌子进入厕所。保险起见,小丑们决定暂时先缩回去,只见进来的男人从袖子里翻出一只巴掌大的摄像头,检查翻看,而摄像头里录下的正是黑瞎子与解雨臣的一举一动。 小丑们警觉心大起,给彼此使了眼色,原来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除他们之外,还有人在监视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嘘……是解家的人。” 黑瞎子曾经很期盼过与解雨臣的浪漫蜜月两人行,所以尽管最近发生了许多状况外的事情,他还是对此次草原之行抱了不小的期待,看的出,解雨臣也同样。不过当他们走出锡林浩特机场后,所有的幻想与渴望都在冷风吹来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怎么能这么冷! 解雨臣只穿了一件棉衬衫和单外套,风吹两下,当即就打了个喷嚏。黑瞎子赶紧把他拉回来,吹着大厅的暖空调,把行李的厚衣服全数翻出来,给两人穿上。解雨臣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月份来草原,虽然知道这里早晚温差大,但还是低估了冬末春初的威力。 黑瞎子却是知道的,锡林浩特市位于锡林郭勒草原的中部,在北京正北方,一年四季的气温跨度很大,四月飘雪的情景时有发生。因为解雨臣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也就没有派人事先接应,两人租了一辆越野车,在市区的商场购买好足够的物资,第二天才向着草原深处进发。 经常旅游的人都知道,冬天不是看草的季节,但是白雪覆盖下的锡林郭勒草原却别有一番风味。 白茫茫的天与地一望无垠,沃野千里,冰冷的空气吹到鼻下,清爽醒神。 黑瞎子关上窗子,一手扶着方向盘,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一些。“其实这个季节来也好,被雪一盖干干净净。我记得上一次来时,这里的草原被破坏的十分厉害,秃一块烂一块,坑坑洼洼,跟癞皮头似的。” 解雨臣抱着iPad搜索谷歌地图,“你上一次来,那是什么时候?” “四五年前吧……那个时候草原深处家家户户都有敖包,外面摆着个收音机那么大的风力发电机,扯了线就可以看电视。不过最多的还是羊,把地皮啃得一块一块的,我偷过好几只,可惜味道太肥,不合我的胃口。” 解雨臣轻轻一笑,正翻到一篇驴友的游记博客。“别担心,现在已经不会了,旅游开发要比放羊畜牧赚的多,现在人们都知道保护草场和植被了。游客们在蒙古包里住几天,恨不得能得顶上牧民们一年的收入,何乐而不为。”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黑瞎子向外探出脑袋,转眼就被刮得风中凌乱,“真想看看这雪退了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解雨臣笑而不语,继续给他指路,因为大雪的缘故,公路有几段完全被积雪埋没了,所以必须靠GPS指路。这片草原多湖泊,冬天一下雪就很难察觉,万一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个钟头后,两人到达了一片蒙古包聚集地,大门口竖了个牌子:XX度假村。 “还真是会赚钱啊……”黑瞎子推了推墨镜,无奈的摇摇头。两人订了豪华标间,是个独立结实的蒙古包,也算度假村的特色。解雨臣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对于小小的包里齐全的设施充满新奇,抱着个汤壶左瞧右看。 黑瞎子却对这里熟门熟路,撑了铺子,烧好水,不一会儿就把屋里弄的暖烘烘的。 蒙古包虽小,采光和取暖都十分出色,而且里面十分宽敞。解雨臣看的跃跃欲试,“等回北京我也要在院子里支几顶出来。” 黑瞎子没打消他的积极性,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送吃食过来。晚餐是以蒙古风味为主的烤全羊,还有炒米、奶皮和手把肉。这里的美食同样沾染了游牧民族豪放的气息,下料很重,还有股不小的檀腥味,黑瞎子原以为解雨臣会吃不惯,偷偷要了一份好消化的面包,谁知解雨臣却吃的比他还开怀。 “你不吃吗?这烤羊肉真的棒极了。”解雨臣撕下一大块肉递给黑瞎子,黑瞎子凝视两秒,一口一口吃了,吃到最后顺势含住了解雨臣的手指,扯出一个坏笑。 “花儿吃饱点,等到晚上消耗可是很大的。” 解雨臣不轻不重踹了他一下,自顾自喝起酸奶,对于黑瞎子暗示性的邀请既没否认也没拒绝。吃完饭,解雨臣本想出去消食,结果被度假村的人拒绝了,原来天气预报今晚还有风雪,所以建议游客们都乖乖留在度假村里,毕竟大晚上在草原上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瞎子拍拍他,两人只好去逛度假村里的商店,好在里面不仅卖工艺纪念品,还卖蒙古传统服饰时装。黑瞎子到外面抽了一根烟,再进来,解雨臣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雪白滚边的翻领长袍,腰抽银带,没有戴帽子,只在洒脱中添了一份与众不同的俊雅。解雨臣眨眨眼,露出挂在身侧的精致的弯刀。 刀鞘沉淀着古朴的铜色,鞘身镶满了翠玉,鞘尾则挂了两串碎玉流苏。 “看起来挺不错的。”解雨臣很满意的转了一圈,冲黑瞎子扬扬下巴,“你也看了,不发表点意见吗?” 下一秒,解雨臣被黑瞎子抱了个满怀。黑瞎子湿热的气息重重打到解雨臣的耳畔,也不顾商店老板惊讶的大嘴,二话不说把人扛到了肩上。直到被丢上柔软的毡铺,解雨臣才回过神,黑瞎子甩去上衣,不由分说压了上来,一同带来的还有早已压抑不住的情动。 “——这就是我的回答。” 这一通惹人耳红的缭乱足足持续了两个钟头,解雨臣半睡半醒中动了动酸疼的腰,实打实从头被□□到尾。衣服一开始就被黑瞎子扔的老远,解雨臣想伸手去够,很快又放弃了。这衣服他挺喜欢的,也不知道被撕坏没有,明天再去商店买一身吧。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外面大风呼啸,毡帐里却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温暖。 黑瞎子眼也没睁,手直接从后面伸过来,理所当然的把解雨臣重新揽回暖和的被褥。“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解雨臣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有风,外面好大的风。” “是暴风雪。” “暴风雪!?”解雨臣的睡意彻底消散了,“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黑瞎子忍不住笑了,“蒙古包是草原上最安全的住所,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在这里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 “我记得你是旗人……蒙古族?” 黑瞎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应答,半晌睁开眼,发现解雨臣还没睡,只好唉唉叹气。 “既然睡不着,那想不想听故事。” 解雨臣微微一笑,往温暖深处钻了钻。“你讲,我听着。” “让我想想啊……很久很久,草原上生活着一个部落,起初跟其他普通的部族一样,逐水草而居,自给自足与世无争。但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许多不同,他们骁勇、强大、拥有征服一切的力量,他们的眼比鹰还锐利,他们的身手比狼还勇猛……当他们懂得运用并且发挥自己的力量时,他们就顺理成章的成为草原上最强的统治者。” “天之骄子。”解雨臣叹道。 黑瞎子吻了吻他的发顶,“对,他们是草原神的宠儿,然而说到底,他们依旧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和贪念,沧海一粟,再多的霸业权图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一个死,他们认为人类的寿命太短暂,配不上自己的英勇神武。” “难道他们也跟那些皇帝一样……” “是的,他们无法忍受英雄迟暮的凄凉,他们想要永生。于是,这一族人与草原神达成交易:获得异于常人的寿命,代价就是,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将永远失去光明。” 解雨臣的手心一震,看向黑瞎子微微闭合的眼。 “他们成功的得到了永生,但是自此以后也患上了恶劣的眼疾,全族上下无人幸免,那双曾经可以窥探天地的眼,最后一个一个陷入永恒的黑暗。他们的后代,他们的子子孙孙,无一能逃脱这个噩运。作为永生的代价,他们将世代背负着失明的诅咒,直至彻底灭亡。” “我不信,”解雨臣忽然道:“如果真像你所说,这一族的人既然能争取到永生,没理由会对失明的诅咒坐以待毙,他们应该是敢于挑战天理的人。” “也许吧,不过早在他们找出解决办法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历史所淘汰,彻底败落了。”黑瞎子嘴角勾了勾,伸手盖住解雨臣不甘心的眼睛,解雨臣长长的睫毛刮过黑瞎子温热的掌心,勾起一连串温柔的痒意,连着心都融化了。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别放在心上。睡吧,明天雪就会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都快忘记前面剧情了_(:з」∠)_没大纲就是这点不好 嗯嗯下一章会有重要转折,转虐的转折…… 草原破坏和保护那段是从老爸和老妈嘴里听到的,我居然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没去草原旅游过的人【挫败跪地 第7章 马场的故人 一夜落雪,广袤的草原沃土蒙白。 清晨,解雨臣搓搓手,整个人都裹在大袄子里,双手接过黑瞎子温好的热气腾腾的马奶茶。黑瞎子奇怪的跳到雪地里,不明白解雨臣一大早把自己拉到这里要做什么。 “花儿,这儿是马场吧?你想看马?” 解雨臣煞有其事的纠正:“是骑马。” 话落,远处的棚场中传出一阵嘹亮的哨声,场门打开,一匹匹健硕高大的牧马打着咴啾鱼贯涌出,牧马有白色有棕色,各个膘肥体健,为宁静的雪原带来一股野性而盎然的生机。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亮了亮,五指无意识的握紧,解雨臣瞧在眼里,微笑道:“昨天我就提前预约过了,今天上午我们包场,这里的所有马随便你挑,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那你呢?” 解雨臣悠悠然,“咳,恢复体力。” 黑瞎子粲然一笑,贴给他一个吻:“谢谢花儿。” 被憋了一晚上的马儿转着圈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在空气里呵出一团一团的白雾。黑瞎子轻巧的跃入圈场,戴好加厚的黑皮手套,绕着小圈笑嘻嘻接近马群。马场的马与野马不同,从小就见惯了人,因而对黑瞎子的接近有恃无恐,踏踏蹄子,继续低头啃着积雪下的黑皮草根。 黑瞎子摸了摸最近的那匹黄马,手底划过流畅的线条肌理,黄马甩了甩尾巴,没搭理他,转头调戏旁边的小母马去了。 黑瞎子摇摇头,继续摸,就这样摸了大约五匹马,黑瞎子终于瞄到他要找的对象——一只个头威猛的雄性黑马,正孤零零站在围栏边,远离马群,它既没有低头啃草也没有冲小母马巴结逢迎,而是昂首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雪原,给人一种孤单又肃穆的感觉。 但是黑瞎子却简单明了的认为,这家伙只是在装X。 黑瞎子从侧面走过来,伸出手,被黑马一甩头避过了,那冷峻的马脸上分明写着“离劳资远点”——好一朵棘手的高岭黑花。 “就你了。” 黑瞎子换上登高的马皮靴,从腰间抽出一条粗糙的马鞭,故意在黑马面前拽了拽。 黑马打了个响鼻,好半天才傲慢的转过头,同样摆出应战架势。 解雨臣坐的远,而且视野里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等到他终于注意到圈场内的动静,差点把手里的马奶洒一身。只见场内的马群纷纷做鸟兽散,场地中间,一匹黑马狂暴的激起满地白雪,横冲直撞,前跳后跃。 一身黑衣的黑瞎子正一个极其惊险的姿势挂在马背,双手揪住马鬃,仿佛随时都会被甩飞出去。当黑马的前蹄跃起,他居然一个灵活的闪身倒悬到马腹,黑马吃痛的落下脚,更加疯狂的狂奔起来。 场外几个牧民见到这架势都不敢靠前,拿着绳索远远的冲黑瞎子大呼小叫,喊的都是晦涩难懂的蒙语。解雨臣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跑过去,谁知黑马又一声嘶鸣,一头撞破木栏,带着身上的黑瞎子转眼跑向远方。 牧民忙着围堵马群,没人顾得上解雨臣,可是这雪后天茫地白的,该去哪找失踪的人?解雨臣顺着冰原上潦草的马蹄印跑了十几分钟,气喘吁吁停下,才想起来自己也应该牵匹马,不过他从小没怎么碰过马,即使牵了马也未必能骑。 他离马场已经很远了,而且身上没有带任何装备,再跑下去别说找人,就连自己也得迷路。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风变得大了,解雨臣揉揉酸疼的眼睛,这时候,地平线的方向依稀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这一次不是错觉,只见浩白的远方,一团黑影由远及近,黑瞎子微微伏在马上,长靴加紧马肚,挥舞着长鞭策马而来,长长的风衣裹出潇洒的卷影。解雨臣总算松口气,谁知那人靠近了却不减马速,长鞭甩出,转眼把解雨臣一并拉到马上。 塞上风声飞骏马。 黑瞎子周身的气息凛冽清爽,浸足了风雪,仿佛容纳了这草原旷古至今的荒凉。不过他的臂膀和怀抱还是一样有力,同时因为某种隐秘的怀念,而忍不住兴奋的微微发抖。 “接下来来段清晨的马震怎么样?” “想得美。”解雨臣毫不留情打断他的美梦,本想酷酷的扳回一城,结果马身一个颠簸险些跌下马,于是只好老老实实扒在黑瞎子的怀里。 “这技术现学不来的,我小时候可有专门的马术师父。” “会骑马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给我当车夫,”解雨臣努努嘴,催促道:“别停啊,再快点儿。” 黑瞎子长笑一声,马踏飞雪,调头转向草原的深处。 苍茫的天,冰雪覆盖的草原,驰野的骏马,一切一切虚幻的犹如最不真实的童话。眼前人肆意的笑容,畅意的挥洒,熟悉又陌生,亦或者说,这才是他重重隐藏下最真实的模样。 梦就梦吧,解雨臣放松身体,彻底倚靠到对方身上,至少现在的他还可以为他造出这样的一场梦。 等到黑瞎子终于骑得尽兴再次回到马场,解雨臣的脚都快要冻麻了,而且没有那种特制的长筒马镫靴,大腿就会被马鞍磨的格外难受,使得他不得已在某人的两腿间坐了一半路程。 又付给马场的牧民双倍钱,两人骑着马直接回到度假村,解雨臣喊着口感手冷,一股脑钻回蒙古包里。 黑瞎子骑马出了一身汗,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畅快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不过他还是先拐到商店,暴风雪后公路恢复交通,这里一大早就送来很多新鲜饮品,黑瞎子在各种奶制品小吃里选来选去,最后给解雨臣买了一碗新鲜的乳酪奶糕。 就在他走向店门的时候,耳边突然轻飘飘传来一句话—— “你还没有杀掉解语花?” 一句话,就让黑瞎子僵立当场。 他立刻回头,商店里设了不少地座,有游客买了食物就在这里享用。黑瞎子顺着方向将人群扫视一圈,终于在最靠近角落的一个座位上,发现了一个背对着大门的老头儿。 那老头穿的很破烂,与其说游客倒更像是牧民,他的桌上没有摆东西,只有一杯冷水,看得出这人十分不受商店老板的欢迎。 黑瞎子深吸一口气,来到老头儿面前缓缓坐下,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又要了两杯热奶茶放在桌上。老头儿抬起头,原来他也戴着眼镜,不过是那种已经不多见的茶色的老式老花镜。见到他的样子,黑瞎子的手心不自在的一颤。 “黄伯……” “哼,难为大少爷了,隔了快十年居然还能记得我这糟老头是谁。” 只瞧黄伯的穿着与语气,就知道这些日子他过的一定不好,而且一开口就没有好脸色,这回是故意找上门来的。黑瞎子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我以为黄伯还在……” “还在号子里?哼,这倒不假,我在里面蹲了整整九年,只是没想到我一心一意惦记的大少爷居然早就把我给忘了!” 奶茶重重摔在桌上,把周围人吓了一跳,黑瞎子一看苗头不对,拉着黄伯就跑出商店,找到一处没人的停车场。外面风大,黑瞎子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老人披上。 “我怎么会忘,父亲死后,黄伯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是当年那事……害您被判了十年,我原计划着再等两年就去亲自接您出来。” “少来这一套,我可配不上本家的姓,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能算个无名无分的外戚。”黄伯冷冷折回黑瞎子的说辞,“不过大少爷既然提到了,黄伯也不绕弯子的直说了——当年老爷在北京的古昙楼被害,这件事你到底调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线索。” “没有线索?”黄伯的声音陡然提高,“整整九年了都没有线索!?” 黑瞎子嘴角抿了抿,“因为那件事之后,花魁解语花也一起消失了,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黄伯眯起眼,茶色眼镜后的目光尖锐犀利:“是查不到还是不想查,大少爷,事到如今就不必瞒了吧,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你从来就没想过杀掉解语花,也从来没想给老爷报仇!” 呼呼的风声打在两人耳畔,割得耳朵生疼,却只有沉默。 “我早该料到的……我早该料到的……”黄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小你就是这种性格,谁都更改不了。但大少爷啊,那可是你亲生父亲,就算你们之间没有多少感情,你身上流着的也是与他同样的血,父子一场,你就任他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黑瞎子摇头道:“父子一场,所以才要彻底查明真相,就算解语花是杀人凶手,也要问出其中的理由。” 黄伯严厉的瞪过来,“不对,你变了,放在以前你根本不会找这么多借口推辞,现在居然……句句向着外人说话?”黄伯眼色一变,盯住黑瞎子手中新买的奶糕。 “是因为那个叫解雨臣的人?” 黑瞎子第一次皱起眉头,“解语花的事跟他无关。” “无关?”黄伯冷冷一笑,“也是,我听说后来就是他买下了古昙楼,他又是老九门的解家当家,你通过接近他来套取解语花的下落,这无可厚非。只是大少爷,据我听说,你对他未免有点太上心了吧?” 黑瞎子把手背到背后,道:“解当家戒备心很强,不做到这一步,永远撬不开他的嘴,用强更是不行。” 黄伯凝视他半晌,蓦地欣慰的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黄伯不是不信任大少爷,只是老爷的死必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十年的冤狱黄伯蹲就蹲了,但是解语花这个人决不能轻纵,她是老爷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不仅知道老爷的死因,还掌握着——长生笺的下落。” 黑瞎子讥讽的勾起嘴角,“说到底族长的性命只是幌子,根本比不上一样死物来得重要。” “唉,人心如此,你早该知道的。” 早上为了给黑瞎子准备马场惊喜,解雨臣天没亮就起床了,等跑了一上午回来,浓浓的困意便不自觉的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再睁开眼,黑瞎子已经回来了,正倚坐在床边戳解雨臣手机上的幼稚小游戏。 解雨臣翻了翻身,并没有起来,“去哪了这么久。” 黑瞎子给他把毯子盖好,“去外面转了转,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慢慢回想起一些以前家里的事。” “好事还是坏事。” “……不太好的事。” “嗯,说来听听?” 黑瞎子无奈的摇摇头,“花儿,你有没有杀过人?” 解雨臣睁开眼,语调淡淡的:“有啊,很多。” “是什么样的人?” “跟我同一个姓氏同一样血脉的亲人。” 黑瞎子咧开嘴,“这么说我们俩挺像的,都有幸享受过大家族的血雨腥风,见过人心最丑恶的一面,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复仇?” 解雨臣很平静道:“没有,因为复仇没有任何意义,你杀我我杀你,到头来还是被人利用算计,失去的无论如何已经失去了,如果没有人肯率先收手,矛盾永远都无法结束。”解雨臣看了一眼黑瞎子,“怎么想起谈论人生哲学了,今天打算做思想家了?” “谈论是加深彼此了解的基础嘛。”黑瞎子微笑着压下身子,双手拥搂住他。“别动,叫我安静的抱一会儿。” 解雨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下次心情不好就直说,又不是不让你抱,不用找那么多借口。” “花儿,你这样我要更爱你了。” “早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黑瞎子摘下墨镜,送过去一个亲吻。 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所有仇恨,仅仅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杀父仇人】是已经烂俗到不能再烂俗的狗血老梗了……(顶锅盖 所以我会努力把它写的不那么烂俗……重点还是长生笺_(:з」∠)_ 第8章 变 接下来两天天气都很好,积雪融了不少,露出底下枯黄光秃的草皮。但不知道错觉还是什么,解雨臣总觉得黑瞎子藏有心事,没事的时候一趟一趟的往外面跑,遛马一遛就是一整天。不过黑瞎子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入夜后的温存不少也不缺。 这场行程原本就是为黑瞎子准备的,不然也不至于专程跑到内蒙草原,因此解雨臣就由着他了,反正解家那边的肃清正在重要关头,几股势力更新换代,他得一心一意保持关注。 又是夜晚,度假村里灯火明明,一只只蒙古包安静的沉浸在睡梦里。 度假村晚上每半个钟头安排有保安巡逻,这是个没人喜欢的苦差事,入夜后的草原气温可以降到零下二十度,出去走一圈的功夫就能冻掉人三颗门牙。 小孟今天抽签时手气太差,连着两天晚上都在凌晨两三点巡逻,要说这个点儿这种温度能有什么小贼,即便有也要冻死了。提着手电筒和对讲机,小孟把自己裹成一只结实的肥粽子,顺着度假村的外围栈道晃晃悠悠的巡逻。 走到大半圈,小孟愣在半路,揉了揉眼,怀疑自己在做梦——只见好端端的栈道上躺着一条修长的人腿。小孟两脚哆嗦了哆嗦,咽口吐沫,小心翼翼绕过去,人腿,小腹,上身——视线逐渐开阔,小孟总算看清了:嗨,搞毛啊,原来在栈道上正坐着一个人啊。 那人见到小孟,也不回头,意思似的摆摆手,嘴上的烟头在冷风里明明灭灭。 这人穿着度假村统一发放的保暖棉衣,应该是来度假的旅客,不过大半夜的不好好在暖和的房间里待着,坐在室外冷到结冰的栈道上抽烟?神经病啊。 小孟走近两步,忽然“咣当”踢到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居然是一把沾血的黑色匕首!小孟“啊”的后退两步,再仔细瞧瞧坐在地上的人,那人左胳膊的棉衣完全被鲜血给浸透了。 这这这是个凶杀案的现场!? 不等小孟抓起对讲机,抽烟的人幽幽开口了:“如果你再这么聒噪下去,我就只好把你打昏了,我心情很不好,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威胁!逼迫!半夜三更这是活生生的勒索! 小孟捂住嘴巴,心脏跳的噗通噗通,生怕这个男人一个手滑就把自己给砍了,要知道哪怕在说出这些威胁性十足的话时这个男人居然依旧脸上带笑!分明是教科书一样典型的犯罪分子。 黑瞎子两手枕到脑后,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只是他这样一动,手臂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就再次裂开了,血迹散了一片,他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烟一会儿就灭了,黑瞎子掏掏兜,摸出一只空烟盒,叹口气又坐倒回去。小孟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私藏的两包中华,捧到黑瞎子面前。 黑瞎子挑挑眉,笑笑,毫不客气的点上:“谢了,你们这儿服务真到位。” “你、你这……”小孟壮了壮胆子,结巴道:“先生你这是……受伤了吧,我、我带你去医务室吧,然后我们报警……” “等会儿吧,再等等。”黑瞎子叹息着狠狠吸了口烟,忽然皱起眉头,抓过地上的匕首,向着自己的手臂又是一刀。 血花飞溅。 小孟差点尖叫出声,搞什么,这……这家伙居然是个自虐狂!深更半夜叼根烟拿匕首一刀一刀的划自己!这一刀砍得深了,小孟甚至清晰的看到黑瞎子的胳膊吃痛的颤了颤。黑瞎子丢掉匕首,摁住伤口止血,脸上的笑容却扩散的更大了。 “先、先生……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别对自己动刀动枪啊。” “你懂什么,”黑瞎子轻轻抽了一口气,仍旧带笑:“疼痛是良药,可以让你的头脑彻底清醒,非得要这样戳上几刀,我才能忍住不亲近他。” 太好了,原来不是瘾君子啊……小孟虚脱的擦了把汗,稍稍放下心,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的自控力实在太惊人了,就算是真的瘾君子,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步遏制自己内心的欲望。 但是他说的亲近指的是什么,亲近谁? “不过太晚了,果然已经戒不掉了。”黑瞎子微笑着撕掉污血的袖头,两三下卷起棉衣,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小孟说:“你们医务室有没有止血绷带,不带药味儿的那种。” 天蒙蒙亮,解雨臣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一摸,静静睁开眼。床上没有人,本该是那人躺着的地方现在一片冰凉。 昨天晚上两人一起参加了度假村的篝火会,闹腾的厉害,以至于他很早就睡下了。难得的是上床后两人并没有亲热,平时不管多累,黑瞎子手上都要讨两把豆腐,昨天却是安静的反常。解雨臣隐约感觉到后半夜黑瞎子出去了一趟,他以为去上厕所,就没有放在心上。 解雨臣刚坐起身,黑瞎子就抱着一盘子早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花儿,今天早上的自助餐有烤牛舌!我抢到好多,快起来吃早饭吧。” 解雨臣到嘴边的疑问只好咽了下去,去洗漱,床头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他们高调出游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接到来自北京的电话,是解三叔。 “喂,三叔?” 听着电话,解雨臣的声音不自觉低下去,同时放下手中的茶杯。有这样的反应,说明电话后的事情足够他上心牵挂,黑瞎子也放下碗筷,很自觉的出门回避,不干涉解家的内部机密。解雨臣望着黑瞎子晃悠出去的背影,心头划过一丝狐疑。 两人在一起久了,公事与私事难免混为一谈,只是以前黑瞎子从不会在解雨臣面前刻意回避,解雨臣也不在乎当着黑瞎子的面谈论一些家族私事,没有明确的泾渭分明,但又清晰的互不干涉,默契的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黑瞎子这一转身,却把这平衡堪堪打破了。 解雨臣回过头,打断电话里解三叔的滔滔不绝:“我知道了三叔,我们这就回去。” 短短数日一去一回,解家果然变天了。 再次踏入熟悉的解家大院,黑瞎子发现了一批陌生年轻的新面孔,取而代之的曾经一些喝过酒的老熟人下落不明。解雨臣那天刻意穿了一身粉红衬衫,当家人的标志性颜色一出现往往蕴藏着某种信号,当解雨臣微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新人们无一不严峻以待。 在黑瞎子看来,这次借着休假之名,解雨臣兵不血刃的解决了一场祸端,安排得当,运筹帷幄,根本无需自己出马。无论有没有黑瞎子,解当家终究是解当家,成事有为,无人能小觑。 他总是一厢情愿的述说着保护,殊不知也许自己心心念念守护的这个人,一直都足够强大。 “花儿爷。” 黑瞎子两手插在口袋里,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喊他,解雨臣正在跟解三叔交谈,旁边围了一群伙计。听到这一声解雨臣转过身,用眼神询问黑瞎子什么事。 “这两天我想出个斗,入别人的伙夹喇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包括解雨臣。现在在北京,谁人不知黑瞎子是解当家攥在手心的最大王牌,进进出出几乎算得上半个解家人。多少人曾试着挖墙脚,名夺暗偷,无一不以失败告终。这黑瞎子不仅对解当家忠心不二,而且不计回报任劳任怨,只叫外间人嫉妒的眼红滴血。 可是今天,黑瞎子却破天荒的表示,他想与解家以外的人合作,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了答案,只是碍于解雨臣在场无人敢说。 解雨臣并不认为黑瞎子的这个要求提的过分,真正过分的是他选在这个时机、这个地点、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如此一句话抛出,解雨臣根本没有当众反对的余地——黑瞎子是故意的。 “什么斗。” “挺玄乎的一个唐代斗,程四爷那里缺个顶头的,就想请我帮忙。我跟程四爷少说也有十年的交情,他的请求我不好推托。” 解三叔心头一跳,这唱的是哪一出,黑爷什么时候跟程家扯上关系了,从没听他说过。 解雨臣沉默了,黑瞎子歪过头,“怎么样啊花儿爷,让还是不让,人家那边可正等着我的消息呢。” 解三叔有些忍不住了,刚想开口,被解雨臣拦了下来。 “……去吧,需要什么装备等下给你配备。” 黑瞎子笑的略略揶揄,“哦,那就不用了,程家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就是过来给花儿爷通知一声,那瞎子先走咯。” “你——这——”解三叔半天挤不出一句囫囵话,任凭黑瞎子就这样大刺刺的离开。他这一走,在场的人眼色就变了,暗潮涌动各怀心思。 解三叔气呼呼道:“当家的,这事儿我觉得不太对,不行我得去上程家问问。” “随他去吧,”解雨臣慢慢收回视线,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反正我们商讨的也是解家的私事,他一个外姓人在这里……到底不方便。” “当家的……” 别人不懂,解三叔却是一等一明白。解雨臣故意伪装出强势,无非是不想在这帮新伙计和外人面前落了地位,黑瞎子两句话给他弄的下不了台面,原本就已经很令人非议了,如果解雨臣敢再有多一句的询问或者挽留,便会叫人耻笑解当家离了一个人就不成气候。 “刚才说到哪了,继续。” 黑瞎子说走真的就走,当天晚上便踏上开往敦煌的火车。 程家也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大户,这次行动前前后后包了有十余人,黑瞎子不过是其中之一。从北京开往敦煌的火车路程将近四十个钟头,极端乏味,黑瞎子一个人包了间软卧,躺在床上,冲着手上的戒指淡淡出神。 没一会儿,隔间的门打开了,已经换上新衣服的黄伯走进来,床上的黑瞎子背着身,面向墙壁,一直到黄伯进来都没有出声。 简易桌上放着一只古旧的檀香盒,盒上挂着一只黄铜锁,可解开的钥匙却被主人毫不在乎的丢在一旁。黄伯叹口气,把盒子重新收好。 “大少爷,别怪黄伯用老爷的遗物刺激你,你是族长的儿子,有些责任注定逃不脱。哪怕齐家只剩下一人,你也得坚持下去。” “我知道。” 黄伯看了看紧闭的车门,转口道:“程老四不知道我们的底细,只把我们当做一般的淘沙佬——这一点得好好利用,当年老爷把长生笺的讯息留在那唐代墓中,就是等着齐家后人去继承发掘,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这帮外行抢先了。” “如果这次成功了……”黑瞎子坐起身,“就没有古昙楼什么事了吧。” 黄伯沉默了数秒,终是点头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得列大纲了……后面剧情记不住了_(:з」∠)_ 第9章 变天 吴邪常常会想,张起灵这个人本身就是他所遭遇的最大谜团,贯穿在中国历史长河中的神秘家族,奇长有力的双指,不会衰老的容颜,以及终身无法摆脱的失魂梦魇。 又一次探险,不出意料的又一次失败,有关张起灵失魂症的线索彻底断了。从斗里出来,吴邪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张起灵跟在他身后,一言也不发。只有胖子满脸乐呵的笑出双下巴,要知道这回他们遇到的是个难得一见的油斗,里面的明器一摞摞论堆数,随便一个卖上百十万不成问题。 离开斗,三人没有立刻离开广西,而是呆在瑶族寨里一边整理这次的意外收获,一边寻找出货的渠道。胖子认识的人多,路子广,通常排货的事就交给他,一准拿个好价钱。谁知这次不晓得中了什么邪,出货走哪哪不通,似乎所有人都对他们盗出的这批明器讳莫如深。 胖子不泄气,换了个方向开始通路子,这样一天一天耗下去,等吴邪终于生出点无聊时,他们三人已经在广西呆了两月有余了。 “我说胖子,你到底行不行,咱们再这么耗下去小哥可就要被人家族长提亲了。要我说,咱们不如先回杭州我那小窝待着,也好过在这深山野林里虚度光阴吧。” 胖子嘬了两口烟,难得没有立即接话。“天真啊,我瞧着这事儿怕是不好办了。” “不好办就不好办呗,我们先回去总行吧,出货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摁灭烟头:“你别说,如果是带着这批宝贝,咱们还真回不去,一上车就得被雷子给逮了。” 胖子一直解释了好几遍,吴邪才确信他没有说假,不过胖子的说法太离奇,如果真像他讲的那样,别说把这堆明器运回城市了,当他们挖到这些土货的第一时间,监狱的迎宾大门就已经为他们免费敞开了。 “既然你说这些是……文wu……咳咳,”吴邪甩开胖子,开始认真思考,“那咱们真得赶紧想想办法,对了,小花,这事给小花说最保险,如果连小花也没辙了,咱们就只能按原样把这堆宝贝送回墓里重新埋了。” 吴邪立刻就给解雨臣打电话,这会儿正是中午,小花不是在吃饭就是在休息。 电话响的第一遍,无人接听,等了五分钟,吴邪又拨打第二遍,这次接通了。 “喂喂小花吗?我是吴邪。” 电话另一头是诡异的沉默,就在吴邪怀疑是不是拨错号时,对面才传来解雨臣轻到不能再轻的“嗯”。 “小花,我们在广西遇到了一点麻烦,有件事想再找找你……”吴邪说到一半停下了,不大确定道:“喂?小花,你在听吗?” “……在听。” “你、你那边是不是暂时不方便?”吴邪心道大意了,中午头,小花很可能正约了人饭局啊,但是对面的气氛安静的反常,并不像在酒桌那般热闹的场合。 张起灵伸过手,在吴邪惊讶的目光下摁了免提。电话里的声音公放了,但仍旧静谧的可疑,而且解雨臣的声音很轻,每一次回答都要反应很长时间,像在顾忌着什么,越听越觉得不正常。 “小花,你没事吧?” “没事。”这回几乎是立刻的,解雨臣矢口否认。 张起灵对吴邪做出“嘘”的手势,自己开口道:“吴邪的事有点复杂,你们需要当面谈,就在上次见面的老地方碰头怎么样,下午三点。” 听完张起灵的话,对面没有再出现回答,忽然吴邪听到两声明显加重的呼吸,紧接着电话就被掐断了。吴邪赶紧回拨回去,这次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 “小哥,小花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起灵淡淡道,“如果那个人在,不应该会发生这种情况。” 吴邪没心思跟他打哑谜,立刻打了几通电话,结果得到了两个重要的消息:原来在他们埋头下斗的这些日子,黑瞎子离开了解家,转开始接别人的活,还跟人下了两次斗。而这个时候解雨臣刚好在肃清本家的反对势力,黑瞎子的高调离开引发了一系列糟糕的连锁反应,其中之一就是叫解家薄弱尽显,不知道是谁先透出的风声,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成为众矢之的。 吴邪一问霍秀秀才知,小花这阵子过的异常艰难,大约从他重掌解家大权后,很多年都没有重温过这种日夜遭袭暗杀的困境了,家族动荡与外部是非都在这个非常时期接踵而至,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更要命的是,解三叔最新传来消息,上午解雨臣约好了与徐家老大在SN酒店商谈生意上一些事,结果会谈进行到一半所有人无故失踪,可如果真的失踪,那刚才接吴邪电话的人又是谁? 这事越想越糟糕,吴邪有点坐不住了,拉着小哥就想回北京。胖子一听这消息,嚷嚷着北京是他老窝英雄救美的事绝对不能把他给漏下,三个人打定主意要走,只好急匆匆把捂了两个月的明器重新埋藏起来,等着回头有空处理。 前一刻,当解雨臣握着的手机被迎面而来的飞棍打出去的时候,翘起的棍渣划破了他的侧脸,拉出一条渗血的红痕。 手机在棍击下砰然碎裂,解雨臣松开手,不大在意的抹了抹侧脸的血。只是他一动,两柄□□同时抵住他的脑门,一左一右命悬一线。 见到这一幕,坐在对面的男人大声的“啧”了一下,回头对挥棍的人就是一脚:“干什么吃的,动手不长眼睛吗!” 说罢走上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抹去解雨臣脸上的血污,满眼实打实的心疼。解雨臣想笑,勾了勾嘴角,只憋出一个揶揄讥讽的表情。 徐老大不为所动,继续把他伤口的血擦干净了,这才松口气,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手下人给他端了一杯茶,他低头一看,推开:“我记得这香片是解当家爱喝的,给解当家吧。” “免了。”解雨臣淡淡打断,“我怕等下喝不到一半就会像刚才的手机一样被徐爷一个闷棍打飞,到时候我要毁的可不仅仅一张脸了。” “哎,解当家哪里话,刚才那是意外,你瞧,我不是已经教训过这不长眼的小子了吗?” “哦,意外啊,”解雨臣似笑非笑,“那现在我头上这两把枪也是意外吗?” 徐老大笑而不语,掀开盖子一遍遍的吹热气,等到他吹第四遍的时候,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了,走进几个穿西装的人,只是这些人或多或少长相与解雨臣有几分相似。 “你们几个……算是表兄吧,来来第一次见面都认识认识。”徐老大热情的像一个好客的地主,把进门的这帮解家人请入座,然后才对解雨臣道:“解当家,你也说两句表表态吧,等到今天这一顿饭过后,北京人口中的老九门解当家就要改换他人了。” “就凭他们。” 在座的解家人听出解雨臣口中的轻蔑,脸色一变就想动手,被徐老大劝下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栋楼勉强算是我徐家的地盘,还请各位看在我徐爷的薄面上留三分余地。”徐老大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用枪抵着解雨臣的头,毫不客气的将他摁倒在桌面上。 领头的解家人走过去,从解雨臣脖子上取下一根透明的绳线,顺着用力一拽,很快从颈窝里拉出一只形状古怪的印章。几个人比对一下,确认完东西后,将印章收入口袋。 徐老大搓搓手,“怎么样,东西确实拿到了吧?” “多谢徐爷配合,”解家人扬扬手,“接下来我们解家的人想说点私话,能不能麻烦徐爷离开一会儿,等事情办完了,约定好的那一部分的股额立刻就划入您名下。” “好说好说,这都是举手之劳,只不过等事情解决后……还请各位留下解当家一条性命。” 解家人了然的一哼,笑道:“徐爷放心,不仅是一条命,我们还会留下他的这张脸,徐爷想要的东西,我们怎么会不给呢。” 徐老大心满意足的关上门,临走时悄悄留了口,让人看好里面的情况,小心点别叫解家人真把解雨臣给杀了。 门后,解家的领头人却开门见山,“当家的,我们留不得你,你是知道的。你要不死,许多事我们做起来事倍功半。” “所以呢?”解雨臣想抬起头,但枪头压制的厉害,只能勉强抬个眼睛。领头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瓶管,故意放在解雨臣面前晃了晃,“这个剂量的□□一次性注射后,不会立刻置人于死地,但会在48小时以后突然爆发,到时候徐爷肯定做完了他想做的事,至于你……年轻有为的解当家,因为某种疾病心脏麻痹猝死,实在可悲可叹。” 领头人慢悠悠把毒素注射进针管,道:“论关系远近我们多少连着血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可惜还不够狠。临死之前,有没有什么想交代的,说出来听一听。” 解雨臣闭了闭眼,“真要说遗言,我只会说这个位置不是你能坐的来的,你还太年轻。” “没有别的了么?”领头人一挑眉,针头就位,“我以为你至少会感慨一下——不要错信外人,更不要跟男人扯上不干不净的关系。” 解雨臣忽然睁开眼,“你知不知道,我曾经被人用针管这样扎过一次脖子。” “所以呢?” “所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话没落,针头抵住的压力突然一松,领头人只觉得两肩一重,缩骨后的解雨臣竟扒着他的肩膀向上一扫,踹开两只毙命的枪口,失去阻挡的针头擦着他的发丝惊险无比的擦过,扎到了另一个解家人的皮衣上。 “你——!” 反应过来的手下人举枪就要射击,谁知扳机居然纹丝不动,与此同时枪身发出咯吱咯吱的毛骨悚然的声响。不等他们甩脱□□,腹部便遭到解雨臣的两次重击,痛呼着倒在地上。 “很像闹鬼是吗?”解雨臣接住□□,从保险扳把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简单的原理,利用到传统□□的强制保险系统。“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所用过的小把戏,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骗到人……现在想想,他教会我的东西可不少。” 领头人转身就想开门,解雨臣的子弹擦着他的耳垂射过。 “你有没有听说过苗族的蛊?”解雨臣笑的云淡风轻,目光皎洁锐利,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中还能腾出声音讲话:“把毒蛇、蟾蜍、蜈蚣几样毒物放进瓮中,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成活下来的就能成蛊。” 踹开一名保镖,“徐爷在外面,解家的事还是让解家的人解决吧,表弟,你说我们两个谁会成为最后的蛊?” “当然是我!” 徐爷的人守在外面,只听得里面的惨叫、砸响一阵强过一阵,越听越胆战心惊。手下人瞧着苗头不对,立刻跑去汇报徐老爷,他们前脚离开,后脚房间的门就被踹开了,溅出满地的鲜血。 酒店大堂,客人们偶尔往来。这是徐家名下的一家度假酒店,徐老爷和解雨臣见面后,用了些手段才把人带到这里制住,即便霍家和解三叔的人翻遍整个北京城,也没人能找到这里。 前台的小姐正在低头玩手机,冷不丁瞧见面前站着一个客人,立刻满面笑容。不过这客人也真怪,大白天的穿的一身黑,就连眼镜也是黑的,瞧着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刚下飞机远道而来的外地游客。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这位游客从手里抽出一只沾了泥土的手机,划了划,亮给小姐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两个正在吃糖葫芦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游客,另一位似乎还在发愣,冷不丁被偷拍进来,长相十分好看。 游客咳嗽了一下嗓子,沙哑道:“我找这个人。” “这……” 前台小姐还没答话,大堂里陡然传出徐老爷的惊呼:“打起来了?那、那解……那现在出人命没?!” 手下人压低声音叽叽咕咕一番,徐老爷顾不得其他,带着手下飞奔上去。楼上,不止是房间,整个楼道都一片大灾过后的狼藉,好在这一层原本就不对外出租,普通游客乘坐的电梯根本不会在这一层停留,所以即便发生命案短时间也没人发觉。 屋里躺着两个重伤的家伙,是解家人的手下,不过领头的几个解家人和解雨臣都不在这里。徐老爷顺着走廊的血迹往前走,血迹延伸到安全楼梯,昏暗的楼梯拐角,满脸是血的解雨臣正倒在那里。 “老天爷呦!”徐老爷慌不迭把人抱起来,同时吩咐手下,“你们几个联系医生,你们几个,顺着这个楼梯找下去,看看解家其他的几个人跑哪去了,还有没有死人,造孽啊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我的地盘里闹事了!” 徐老爷屏退其他人,自己抱着解雨臣重新开了一间房,用湿毛巾擦净他脸上的污血。除去最早脸上的擦痕,这回额角也有了新伤口,徐老爷眉头皱的死紧,白璧微瑕总是令人可惜,可惜了这一张完美的脸蛋。 擦着擦着,徐老爷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昏迷的解雨臣就毫无抵抗的躺在他面前,徐爷一把撕开他的衬衫,眼圈泛红的吻了上去。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提到的好多剧情都是《古昙传说》里的,第一次遇到小丑们的情景 第10章 去而复返的人 装饰豪华的房间中,双人大床因为徐老爷的粗暴的运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尖叫。要说这徐老爷也算北京城数得上的人物,想要怎样的床伴都不缺,偏偏一对上这个人,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一样激动的手忙脚乱。 这个人他肖想了太久,观望了太久,终于等到今天的机会,一朝得手。 粗暴的撕去解雨臣上身的衣服,徐老爷卖力的埋头动作,忘乎所以。而在他毛绒绒的脑袋顶上,解雨臣的眼底却露出一丝微光,原本垂在床沿的手掌轻轻握合,蜷曲了一下,放在小腹附近。 徐老爷正一门心思专注的厉害,根本没察觉视觉死角中的玄机,胳膊肘重重撞到解雨臣的手,继续浑不在意的埋头亲吻。 正想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客房的门突然响了。这一层不进外人,来的只可能是刚才解家的伙计,徐老爷大骂一声,又不得不起身处理,匆匆用薄毯盖住床上的解雨臣,自己去外厅开门。 薄毯下,解雨臣静静的睁开眼,但是他的身子一动未动,呼吸依旧平和,即便此时此刻有人就站在床前,也无法察觉到里面的人已然清醒。毯子下细瘦的手腕一回,将一粒银光夹入指缝——那是解家领头人之前用来威胁他的毒剂针头,被他一直藏在指缝间,刚才还免费赠送给徐老爷两次。 这时,门外忽然传出阵阵响动,解雨臣默默握回针头,重新闭上眼。耳边渐渐放大的是徐老爷抗议的叫喊:“干什么干什么!印章解老七拿都拿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黑吃黑吗!告诉你,他解老七想当解当家还得看我徐爷的脸色呢!” 话没说完,徐老爷就发出一声惨叫,倒在柜子上哎哎呦呦。屋里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想来是解家的伙计暴力闯入了,满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下一瞬,解雨臣的眼皮一亮——有人揭掉了盖在他身上的宽大薄毯。 见秘密被发现,徐老爷爆出尖叫发狂的扑过来,重击声后,又再次重重的跌回地上。解雨臣只觉得有一张人脸猛地贴到自己的头顶,很近,应该是一个男人,呼吸粗重,浑身上下夹杂着一股死人墓中的土腥气。 这个人就这样近距离端详着他,散发着一股比徐老爷更加急切的气息,解雨臣有些庆幸此时自己闭着眼,对面的人敌友不分,他可一点没有睁眼一觑的欲望。 薄毯又被合上了。 解雨臣刚想缓一缓,耳边却是一声难听的、犹如车轮滚过的沙哑人音——“滚”。这个字是闯入者说给徐老爷听的,这回徐老爷压根一个音节也没发出,干脆利索的倒地了。 按最坏的打算来看,徐老爷似乎丧命了,不过解家的人既然能杀掉这位合作者,自然也不会放过眼前手到擒来的解雨臣。薄毯果然被再一次扯去了,但是男人伸出手,却把解雨臣凌乱的衣物一一穿戴好。 ——他的手很抖,他的嗓子哑的犹如厉鬼,而且出手干脆狠绝,绝对是个有命案在身的家伙。在脑中总结出这几点,解雨臣默默过滤一遍身边的人际网,他不记得解家有这样的伙计,兴许是那位表弟为了策反自己对外新招的杀手。 胡思乱想间,这个人把他拦腰抱起,想了想,又换到背上背着。 他要干什么,解雨臣心头警铃大作,面上还要掩饰的平静无波,因而错过了这人搀扶他时熟悉到骨子里的轻柔。 男人背着他走出房间,走廊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哪怕不睁眼,也能猜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厮杀。一直走到电梯前,男人才停住,他身上有一股不属于都市的土腥味,还有湿咸的汗气,混在一起不说难闻,但总叫人产生一股难以言说的陌生。 酒店里的客运电梯不会在这一层停留,男人两手扒住电梯门的缝隙,用力一拉,竟将电梯门活生生拉开了。粗长的缆线交错纵横,固定着下方楼层的电梯厢,呼啦啦不断运转。 男人扶好背上的“不省人事”的解雨臣,用套着皮革手套的手捉住缆线,缓缓下滑。纵深的空间里黑暗无光,男人下滑到约摸四五米的地方,朝着一个地方如法炮制的一拉——又拉开一扇电梯门,照这个高度,两人应是顺利到达了楼下。 冒险而有效的行动,让解雨臣心里对这个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男人很快踹开一间无人的客房,把背上的解雨臣小心翼翼的放到沙发上,然而他刚想起身,一只纤白的手指稳稳从后面稳稳摁住他的喉结。 沙发上的解雨臣默默睁开眼,“别动,就这样慢慢的转过来。” 男人当真没有再挣扎,按照解雨臣所说的缓缓的转过身,果然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黝黑粗糙,平凡的五官过目即忘,只是唯一醒目的是,这人眼上架着一只黑色的墨镜。 解雨臣眉头微微皱起,“去下你的眼镜。” 男人没有动,解雨臣略没有耐心道:“如果不想被毒针头刺穿脖子,就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 男人犹豫了一下,终是把墨镜摘下了,解雨臣的瞳孔微微放大,脸上的表情几经转换,最后化为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 “难得啊,黑爷也凑过来分一杯解家的羹,怎么,有人出钱找你买解雨臣的项上人头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紧致而强势的拥抱。 黑瞎子的怀抱那么用力,两手死死环住他的腰肢与双肩,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躯中。解雨臣挣了挣,没甩开,耳边传来黑瞎子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他也就不再动了。 这个人的怀抱明明那么坚实,却好像又比任何人都脆弱,蜷曲的手微微发抖,强烈的感情压抑在身体里,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许久,解雨臣才听到对方一句沙哑的吐息:“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解雨臣闭上眼,松开手心的针头,嘴上却是满满的嫌弃:“难听死了你这声音,下斗的钱都拿去做声带手术了?” 黑瞎子忍俊不禁的抬起头,扯去脸上精致的□□,不过也就一瞬,浓浓的忧愁又再一次攀上那英挺的眉宇,套着手套的拇指反复摩挲解雨臣脸上的伤口,满眼的心疼浓稠的化不开。 “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错,都是你的错。”解雨臣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拳——却连两人相拥的姿势都没能分开,“黑爷拍拍屁股走了好不得意,然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你不知道周围都是些什么德行的货色吗?不是落井下石便是墙倒众人推,商量好了一个个都要动手。” “都是我不好。” 黑瞎子重复了一遍,重新把解雨臣压入自己的颈窝。“我回来了,我马上就去解决这一切,你放心……” “等一等,”解雨臣半路叫停,煞有其事道:“你回来跟我整治解家,这是两码事吧?” 黑瞎子没说话,继续听解雨臣说:“你的离开不过是一个诱因,他们的反心在我登上当家人的位置那一天起就一直存在,不会因为你的去留而改变。而且,那天你已经当众说明自己离开解家,事已至此,不妨就离开彻底吧。” “花儿……!”黑瞎子紧张的圈住人,眼底有一瞬间的惊慌与无措,生怕自己一个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拉来距离冷面相对。 解雨臣脸上完美的混淆了所有表情,仿佛戴有一层无形的面具,看不出他此时是喜是悲。黑瞎子暗暗焦急,可是有关黄伯、有关家族和长生笺的秘密又不能现在就告诉他,左右无路。 解雨臣停了一会儿,默默退出黑瞎子温暖而安全的怀抱。“我是解家的当家,这场内乱既然起了,我一定如约奉陪到底——而且一定是我亲自动手。至于局外人,这回就不用插手了,以免人家再说堂堂当家离了一个人就要死不活。” 解雨臣弄好衣服,拿了房间里的无线电话,转身出门。“有空去洗洗澡,你身上难闻死了,还有破锣嗓子——不许跟着我,也不许插手,记清楚了。” 即使不回头,解雨臣也知道黑瞎子脸上会是怎样一种慌乱表情,关上门的一瞬间,解雨臣微微勾起嘴角,差点哼出小曲。 哎,甩狠话果然有一种快感啊,这回一定要多来几次,好好从那个死瞎子身上赚够本。 等吴邪几人赶来时,才发现以他吴家小三爷的身份根本无法介入到这些势力的斗争,更别说帮忙了,但是张起灵说了一句很安慰人的话,他说黑瞎子回来了,依旧跟解雨臣在一起。 吴邪并没有放心,“黑瞎子到底是什么人?我以前问过小花,他也含糊其辞,以我对小花的了解,他根本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作为亲信安插在自己身边。” 张起灵淡然的眸子扫过吴邪,“我与黑瞎子并没什么两样。” 吴邪愣住了,转眼向胖子求助,胖子把围巾当手绢甩了甩,抛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眉眼:“得嘞,小哥的心思你别猜。” 解家内乱,四合院是呆不了,黑瞎子只好来到酒店公寓的那处私宅,耐心等待解雨臣不知何时回来。解雨臣话撂的一清二楚,说不要黑瞎子帮忙就真的不叫他半点援手,一个人细心布谋大局,忙得脚不沾地。 话是如此,但每次解雨臣在外面动手都能发现一些状况外的“巧遇”:比如在他出发前,门口总是“很无意的”多了几把擦得发亮的暗器枪支,当他与人搏斗,敌人身上的关键部位一定“刚刚好”患有旧伤,当他的私家车被安放上小型爆炸物后,那些个爆炸物十分“碰巧的”全部都哑火了。 太多的碰巧凑在一起,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终于解雨臣忍无可忍,一脚踹开公寓大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黑瞎子立马弹起,冲过来嘘寒问暖,紧张兮兮的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询问事情进行的是否都顺利。 解雨臣就算再满肚子怒火想拳打脚踢,见到这样子的黑瞎子也没气可撒了,任由黑瞎子拉着自己坐到餐桌前,吃下在厨房热了一遍又一遍的药膳粥。 其实这些天最重要的问题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打小闹,成不了什么气候。解雨臣把粥喝干净,让黑瞎子再给他添一碗。“你要是实在闲的无聊,现在可以出去逛逛了。天都要放晴了。” 黑瞎子眼前一亮,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无形中便荡出一股狠气。解雨臣托腮望着他,幽幽道:“不过在那之前,所有人还需要你一个解释,有关你‘去而复返’的解释,说说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被查出颈部反弓和轻微错位,这几天一直在泡医院治疗…… 看文的亲们,无论学习看文玩手机,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颈椎啊QAQ 第11章 藏宝窟 黑瞎子这个人的出现与来历,围绕着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就是在蒙古包中他给解雨臣所讲的草原一族,用眼疾交换来长久的寿命,最后被淘汰于历史滔滔长河中。 第二个故事,仍旧有关这个家族,就如解雨臣所猜测的那样,这一族的人在失去光明后并不就此气馁认命,反而更加积极的寻找眼疾诅咒的破解之法,并把这一意志代代传承。随着社会体制的不断更迭,这个家族始终没能逃过没落的命运,但一直到今天那些仅存的族人,依旧在苦苦追寻眼睛的救赎。并且令人庆幸的是,他们找到了。 第三个故事就拉的很近了。 “最后,他们找到了解除眼疾的方法,只是族内当时内斗的正厉害,这个方法的线索便一直秘密保存在族长手中,结果……”黑瞎子有意无意扫过解雨臣的方向,“几年前,族长离奇被人杀害,线索就此下落不明。”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在找那个所谓的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黑瞎子点点头,“找过了,就是我所下的两个斗,不过都无功而返。族长一死,唯一的生机就彻底断了,大概也算对某些欲望熏心的族人的惩罚。” 黑瞎子说的多了,嗓子干哑的厉害,扭头去找水。解雨臣从沙发下面抽出一瓶矿泉水,丢给他:“你嗓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了也不好。” 黑瞎子笑笑,拧了瓶子喝水,并不回答。在一起相处这么久,解雨臣算是知道的,只要这家伙接不上话或者不想回答,那其中便一定有猫腻。 下一秒,解雨臣扣住黑瞎子的手,“如果不说的话,那就现在跟我去医院。” 黑瞎子略略无奈,“就是小感冒发炎而已。” 解雨臣不理他,兀自拨通电话:“喂,赵大夫吗?我是解雨臣,想问一下这会儿你们科室能不能约到专家……” 黑瞎子上手便把解雨臣的手机摁了,眼下解家正在风口浪尖,解雨臣这样大张旗鼓的高调行事,根本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后患无穷。黑瞎子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无论何时解雨臣都能准确无误的拿住他的死穴,叫他无所遁形。 “最后一个斗的出口弥漫着一种有毒气体,能够穿透防毒面具,会对人体呼吸道造成很大伤害,没有办法,我只好选择用嘴呼吸。” “那其他人呢,我可没听说程家的其他人嗓子也出现了问题,不对——”解雨臣的眼色变了变,“早上解三叔还汇报说,程家的人明明到现在还没有出斗。” “毒气并不是固定存在的,如果等一等的话,就会逐渐被空气所稀释,对身体的伤害自然也就降到最低。” 解雨臣不大高兴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等?你……该不会……” “五天太漫长了,我等不了,尤其在知道解家出事之后。”黑瞎子环住解雨臣把人揽到沙发上,“这次的事原本就是我不对,别说是毒气了,就算有刀山火海我也得回到你的身边。” 解雨臣的喉头动了动,视线不自然的瞥向一边。“跟谁学的油嘴滑舌,肉麻死了……” 黑瞎子了然的笑笑,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安静的相拥,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平静便是感情最好的抚慰,并不是所有秘密都要血淋淋的剖开,并不是所有过往都要追根溯源刨根究底,适度而止步,最重要的是眼前与当下的选择。 两人这样一抱就抱了足足一个钟头,黑瞎子转过头,发现解雨臣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这阵子解家所遭受的内外变故全靠他一人单薄的肩膀支撑,虽然他从没有对黑瞎子细说,但眼下淡淡的青肿早已暗示了一切。 他到底是要强的,即便面上再怎么亲和相对,骨子里却不肯就这样被人小觑,更不会把背后的软弱出卖于他人。 大约这样的宁静实在太过难得,解雨臣睡得很沉,黑瞎子小心翼翼退下沙发,调了调室内的温度,给他盖上一床毯子。 无意中,黑瞎子在书桌上发现一摞资料,还是有关小猴一家三口的失踪调查。解雨臣始终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几乎找来了十年前所有可用的信息,其中有一张非常模糊的黑白照片,一看就是某段老旧录像的截图,在图片里,那个开车诱拐小猴一家人的嫌疑犯露出了半个身子。 黑瞎子眉头渐渐皱在一起,只是半个身子,就足以让他清楚的辨认出——这个人是黄伯,十年前开车带走小猴一家三口并令他们人间蒸发的人居然是黄伯! 黑瞎子脑中飞快的搜索,十年前,十年前黄伯还是好好的外族长老,衣食无忧,为什么莫名对这平凡的一家三口下毒手?那个时候父亲还活着,凡事有族长主持大局,平时并不需要黄伯上手操持。硬要说他在惦念什么,那还是长生笺——传闻中可以解除眼睛诅咒的长生笺。 可是小猴一家默默无名,跟长生笺又有什么关系?黑瞎子脑中飞快运转,小猴一家死在陕西境内的西汉墓里,出于什么原因黄伯将他们带去那里,是他个人的恩怨还是接受到族长的指示?况且那个西汉墓是个实打实的机关斗,又怎么会藏有跟长生跟眼疾有关的线索。 黑瞎子暂时想不出,但这件事始终是一根刺,早晚他要找黄伯询问清楚。上次的斗,他一个人提前闯过毒雾阵赶着回来,算算时间,再过几天黄伯和程家大部队也要陆续返程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把解家这摊祸事做个了结。 黑瞎子吻了吻沙发上熟睡的人,默默穿戴好一身黑漆装备,含笑踏出家门。 这一天,整个北京城的人再一次被告知——解当家身后的那匹狼回来了。 曾经有一篇很著名的心灵鸡汤,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每当人们发怒就像把一只钉子钉入墙,即便日后再把钉子拔出,墙上也会留下永久的伤害。 同样的类比,仿佛解家就是那座墙,而黑瞎子就是钉入其中的钉子,许多人一旦出现,再消失便会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钉子永永远远的留在墙上,永不分离。 解雨臣睡了个好觉,再醒来公寓里果然只剩下他一个人。手机就放在面前的桌上,屏幕一片灰暗,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一个电话找他,实在安静的匪夷所思。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能造成这种局面的不外乎一种可能——那匹狼动手了。 解雨臣放松的伸伸懒腰,先去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把黑瞎子给他做的粥又热了热,大概觉得没吃饱,他又用糖水煮好两个鸡蛋,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天黑之前,只有解三叔发来一条短信,言简意赅的表示,某某势力对解家的危机解除,某某盘口重回当家人的掌控。严肃简练是解三叔的一贯风格,不过兴许这些消息太过惊喜,解三叔居然在短信中罕见的用了感叹号。 黑瞎子一会来,解雨臣便清闲了,两人仿佛调个个儿,轮到堂堂解当家独守空闺望穿秋水。但是解雨臣显然闲不住的,等过晚上十一点,自己驱车,来到解家的一处旧宅。 这处旧宅是他的爷爷——也就是解九爷在世时候弄的,与其说宅子倒不如说是个仓库。在老九门,这样被长期闲置却不能放弃的宅子有很多,在那个年代,总有些秘密无法宣之于口,许多东西不能摆在明面上保存,就放在这些宅子里永久搁置。 这座老宅还有人看守。 解雨臣绕过看守,走到宅院外第三棵槐树下,再往右走七步,从墙壁上摸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孔。解雨臣从脖子中取下当家人所持有的印章,说到这个印章,前阵子族内反水,他每天都要挂一只高仿的假印章在脖子上晃荡,所以无论解家人抢走多少个,都没有作用,要知道解当家那唯一的、可以当做财富与权力证明的真正印章,其实很早以前就放在了黑瞎子那里。 用印章上的纹络打开小孔,院墙上出现一道暗门,确定没有人监视后,解雨臣走入进去。 在这座不起眼的老宅下面,埋葬着就连黑瞎子也不知晓的密室,也是解家几代下来创造的“藏宝窟”。 不过藏宝窟里并不放钱,脆弱的纸币还是放在银行体系里最为安全,这里存放的均是一些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也并不都是名贵的东西,但是一定很少见、稀罕,甚至是独一无二。 解雨臣打开电子门,声控灯一一亮开。这座地下藏宝窟的规模非常大,循着物件的属性用不同的方式精心保存。解雨臣径直走到一只枯萎的盆景前,从盆景的软土中,刨出一枚龙眼一样的果实。 如果把这果实拿到外面,十有九个人都会以为是枚好吃的桂圆。解雨臣小心翼翼把“桂圆”收入带来的瓶子里,结果一转身,衣摆撞掉了身旁架子上的另一只小盒。 解雨臣弯下腰,再从地上捡起的,却是那只小盒,和盒子里跌出的竹制笺片。 解雨臣有些怀念的吹吹上面的灰尘,那么多年,都快忘记这东西的存在了……长生笺。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黑瞎子等人苦苦寻找的长生笺,其实就在小花手里…… 想吃桂圆了……【望天 第12章 长生笺 笺是古时候用来题咏书写的竹片,在纸张发明以前,竹简小笺一直是最常用的书写工具。历史上最出名的,莫过于唐代女诗人薛涛的浣花笺,一辈子的情诗爱意书写在桃红色的彩笺上,逐流而下,流传后世。 现代人是不会用这种堪称古玩的竹笺书写东西的,解雨臣一直以为这是一件普通的古物,也没大在意。第一次拿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曾经打开看过一眼,上面写的是一连串莫名排列的阿拉伯数字,有阿拉伯数字那就是说这是现代物,就连古董也不算了。 笺的反面沾有陈旧的暗色血渍,当初把这只长生笺交予他的人,在不久之后就死了。那个人叫什么?隐隐约约记得他姓齐,其他的就一概不记得了。 解雨臣被迫接下这烫手山芋,又不放心随便丢弃,便把这长生笺丢入藏宝窟,一丢就是八年。别人的东西他无心研究,恐怕这东西会与其他的宝贝同样,被放置到地老天荒吧。 解雨臣正胡思乱想,房间里的警报器轻轻响了一下,外面有信号要与他的手机连接。解雨臣关掉房间里屏蔽器,手机立刻震动,响起一首悠扬的马头琴曲。 解雨臣吓了一跳,赶紧摁开手机,他的手机铃声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又是那家伙。 电话对面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解雨臣凑近了一点:“谁?” 那声音喘的更急了,不过并不是黑瞎子,这叫解雨臣微微放下心。“如果你再不说,我可就挂电话了。” “别……!咳咳咳……” 对面人吓得胆战心惊,可又在忌讳着什么似的,憋气不敢吭声。知道他电话号码的人,会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人,解雨臣悠悠走出藏宝窟,好心道:“如果你说话不方便,不如把电话交给你旁边的人,我想他一定很乐意帮你接。” 几秒后,对面想起黑瞎子沙哑却犹带欢快的嗓音:“宝贝儿,想我了?” “就知道是你在那儿装神弄鬼,半夜三更的打无声电话吓谁呢?” “哪会,你白天睡了那么久,这会儿铁定正醒着。”黑瞎子用肩膀夹着电话,手上动作却没停,甩腿扫掉一个冲上来的伙计的钢棍。钢棍掉落,在水泥地上蹦跶出沉闷的声响。 “说吧,到底什么事。” “啊,该怎么说……今晚这一摊子我弄得有点大,恐怕要惊动条子了,花儿,过两天你一定记得去局子里捞我啊。” “想的美,我可不会给你吃牢饭的机会。”解雨臣用手机定位了一下,开车往黑瞎子的地方走,“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机铃声换了,是马头琴曲?” “好不好听?我在草原的时候录的,瞎子自创曲,白天的时候刚给你换上。”黑瞎子抬手放出一枪,子弹从腋窝下射出,穿过门口一个狙击手的手腕,枪声震得解雨臣的耳膜微微发痒。 “……你那边好吵。” “哎宝贝儿,等我一下。” 解雨臣挂上耳机,微笑着听那边黑瞎子吭哧吭哧的给枪支装上消声器。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解雨臣开解雨臣的车,黑瞎子砍黑瞎子的人,一个多小时后,解雨臣到达了一处位于郊区的化工厂。 又过了半个钟头,黑瞎子哼着小曲儿从工厂里走出,手里拎着今晚的战利品。 两人在车上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解雨臣没有急着检查战利品,而是取出藏宝窟里的“桂圆”,剥开了露出里面漆黑的果实。 黑瞎子夸张的扬起眉毛,“这什么?大山楂丸?” “嗯……宵夜吧,”解雨臣不着边际的瞎说,“我为你准备的。”说罢把果实送到黑瞎子嘴边,这果实的味道不清楚,但是看黑瞎子的表情绝对与美味无缘,不过后者仅仅犹豫了一秒,便老实的把“大山楂丸”吞下了。 一吃下,黑瞎子就愣住了:“灵花果?” 听到黑瞎子的沙哑减轻许多,解雨臣满意的点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得到这东西的时候,只知道这果子跟金嗓子喉宝有一样的功效。” 黑瞎子咳嗽几声,灵花果起效很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叫他的咽喉症状明显好转。 “真是好东西,今天晚上我又可以给花儿唱歌了。” “别闹,我还要睡觉。” 黑瞎子的提前归位,加速了事情的平定,等到吴邪一行人终于赶来北京,有关解家的一切风波都告一段落。而黑瞎子其名,也成为行道内外新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这次的解家反水,说到底还是内部作乱,几个领头的人与解雨臣都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解家从上辈开始便人丁稀薄,如果他们这些人再一不在,可就彻底枝叶凋零了。所以有关他们的处置,上头人的意见始终不一,就连黑瞎子也看得出,解雨臣并不想彻底赶尽杀绝。 不能彻底肃清,必然后患无穷,许多事道理归道理,可真轮到事上往往无法一言定论。 不过比起这摊烂事,最近解雨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新爱好:健身。不是去常规的健身房,而是去一些没什么人的黑瞎子从未见过的大型练功房,而且解雨臣特意神神秘秘的交代,不许黑瞎子一起进去。 于是这些日子,黑瞎子每天亲自开车送解雨臣去健身房,自己在外面等够三四个钟头,再把人带回。解雨臣进去健身的时间里,黑瞎子一个人守在外面十分无聊,但这么久以来他早已习惯跟解雨臣捆绑跟随,而且解家的内乱刚刚平定,一切还是小心的好。 这天,解雨臣又兴致勃勃的去健身,黑瞎子在楼下的小酒馆喝足一个钟头的酒,围着街道百无聊赖一趟一趟的转悠。谁知刚一趟下来,就看到解家的伙计在健身房的楼下左右徘徊。 “你们在这儿干嘛。” 看到黑瞎子出现,送话的伙计很明显松下一口气:“黑爷您在就好,古昙楼那边出了点乱子,我们这儿正要给当家的汇报呢。” “他估计还得一个多钟头才能出来,什么事说吧,古昙楼怎么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在如今的解家,大家早已把黑瞎子当做半个当家人,他开口询问,伙计们知无不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儿来古昙楼砸场来着,一会儿说茶不好一会儿说曲不成,吵着闹着要见咱们当家的。” 黑瞎子语气微冷道:“这种小事也用得着惊动当家的?找古昙楼的经理去,真是闹事的就直接叫保安打出去。” “黑爷您没懂,那个老头说要见当家人——您明白吗,他在古昙楼听曲儿,却提出找老九门解家的当家,他绝对是道儿上的知情人,正常的顾客哪会联想到这一茬啊。小的怀疑,他一口咬定要见咱们当家,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话说的有理,黑瞎子掐掉嘴上的香烟,“他长什么样,你们有没有调查他的身份来历。” “有有,身份派出所那边正在查。” 伙计用手机翻了翻,找出一个小视频,播放当时古昙楼的录像。黑瞎子越看眉头越深,难怪出斗这么久他都没再见到黄伯,敢情这位大伯是跑古昙楼闹事去了。 下了两次唐代斗均毫无线索,看来黄伯这回是铁了心要把长生笺的事追查到底,黑瞎子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他千防万防,为了就是叫解雨臣和解家远离长生笺的纷争,为此甚至故意跟解雨臣拉开距离。 可是这黄伯倒好,直接找上门来了,幸好解家的伙计只把他当做一个闹事砸场的普通顾客,也幸好第一手拿到这个消息的是他而不是解雨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长生笺的线索,关乎着他的家族的宿命与诅咒,对普通人没有多大意义,但对于他们一族,却是可以引来流血纷争的利器。这帮活了上百年的老妖精,一个个难对付的很,无所顾忌,哪怕现在只剩下几个,也足够搅出一番腥风血雨。 “……黑爷?” “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交给我处理就行,如果连我也解决不了再去找当家的也不迟。” 伙计一听这话,千恩万谢的走了。 因为在公共场所闹事,黄伯被人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他的装扮与长相与公园里散步的老头没多大差别,但是黑瞎子知道,只要这个人愿意,他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毫无声息的扭断在场所有人的脖子。 拘留室只有监视器没有监听器,黑瞎子关上门,在黄伯的对面坐下。 黄伯头也不抬,哼哼了一声算是知道,整张脸都埋在报纸上。 “就为了长生笺?” 黄伯的眼底泛出薄薄的失望,声音从报纸后传来:“你认为我就是为了长生笺?我说了多少次,长生笺的线索关乎着族长被害的真相,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黑瞎子捏了捏鼻心,“收手吧黄伯,现在早不是我们的时代了,你要长生笺我给你找,你的眼疾我也能找人帮你治,安安静静的颐养天年不好吗。” 黄伯冷冷道:“如果我要你复仇呢?” “向谁,族长的死因彻底查明了?” 黄伯摊开手中的报纸,黑瞎子这才发现,这是一张非常老旧的报纸,边沿地方早就开始发脆发黄,却因为某种特殊的保养,使得纸面完整保存至今。 “八年前的报纸,不,已经是九年了,说来也是讽刺,我能留下的最清晰证据,居然是老报纸上的案件报道。” 这是一份九年前的报纸,发生在当时北京的一件刑事案件,一位男子在古昙楼附近遭人杀害,嫌疑犯被当场抓获。 报纸上的黑白照片昏暗不清,又是远景,很难分辨。但即使不看黑瞎子也知道,那一天被杀害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被当做嫌疑犯抓获的人则是刚刚赶到现场的黄伯。因为缺少最关键的证据,黄伯这冤狱一坐就是好多年,那时候他离家有几十年了,对整件事完全不了解,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就只剩下父亲的意外死讯。 “当时时间太短,我根本来不及看清线索就被条子扭走了。”黄伯叹口气,伸出五指,比出一个微微蜷窝的动作。“但我到死都记得,族长的右手满是鲜血,僵硬了还保持着这个抓物的姿势,可他手里原本应该握着的东西却不见了——长生笺在他死后被人硬生生夺走了。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族长身上有许多新出的刑伤,凶手为了得到长生笺对他进行了严刑逼供。” “族长遇害前的几天,一直频繁进出古昙楼,呵,条子说族长对那位解语花花魁非常狂热,逢场必看,甚至还砸下大钱包下花魁初夜——简直就是胡扯!族长一定是处于某种原因才不得不进入古昙楼的。而且解语花……事后我派人打听过,解语花与族长的相处其实一点都不融洽,他们好几次当众争吵,还有回险些大打出手。” 黑瞎子皱起眉,“这些事我从不知道……” “哼,不是你不知道而是你不上心!”黄伯训斥起来一点不留情面,满满的长辈架势,“族长一死,解语花立刻不再登台从此销声匿迹,明眼人都知道,她一心想跟族长的命案撇清关系。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这么做,根本已经承认了她与族长的死有关。”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把解语花当做凶手……” “不是凶手也是帮凶,只可惜啊……解家人做事滴水不漏,解语花躲入解家,算是泥牛入海再也寻不到踪迹了。九年了,黄伯凭着这双眼还有多少个九年能熬呢,长生笺也好,族长的仇也好,都够不着了,唯有你——” “我知道了。” 黑瞎子推开椅子,没什么表情的站起身,但在离开的时候,他又回过头多问一句:“黄伯,十年前左右你下过一个西汉斗吗?” 黄伯奇怪的看他一眼,“西汉?长生笺的笺纸是唐代制品,几十年来我都只下唐以后的斗,西汉斗碰的真有点少,出什么事了?” “不,什么也没有。” TBC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笺(jian 同间)哦_(:з」∠)_ 剧情很简单,好多亲都猜到了说 第13章 解语花 “当家的……”解三叔袖手一旁,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解雨臣正在吃一块牛排,淡淡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不用再提了。” 解三叔深深吸一口气,仍是硬着头皮道:“昨天中午大闹古昙楼的人,就是上次与黑爷一起下斗的程家人。当家的,不是三叔怀疑黑爷包庇外人,但这种巧合,当家的你难道真的信吗?” “他不是说这件事他负责解决吗?”解雨臣漫不经心的挑开盘子里的西兰花,“那就让他解决吧。” “可黑爷至少知会当家的一声吧,这种事上尤其需要避嫌,上次下完斗,他就应该离程家人远远的才是!” 解雨臣放下刀叉,“他这样做也是我给他的权力,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不过一个程家人而已,闹得我们先自乱阵脚。” 解三叔还想说什么,忽然见解雨臣眨了眨眼,几秒后,门外传来熟悉的走步声。解雨臣换上温柔的笑脸,下一刻,黑瞎子推门而入。 解三叔在心底哀叹一声,告辞离开了。 “去哪了,一直耍到现在才回来。” 黑瞎子直接躺到沙发床上,唉唉叹气:“别提了,转了大半个北京市,去找我们家那些个还活着的老东西,问一点家里的旧事。” 解雨臣递给他一杯温水,“你家的长辈吧?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家人基本上都不在了。” “是,大部分都不在了,但总有几个老不死的贻害千年,仗着身份颐使气指,大概还以为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我现在还有耐性应付他们,但这耐性也不会持续多久了。” “需要我出面吗?” “哎,不用的,我们家那陈谷烂芝麻的P事。”黑瞎子一个轱辘跳起来,蹲到解雨臣面前,摸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倍感安心。“我巴不得他们离我家花儿远点儿,要是他们看到咱们这戒指,搞不准直接气的一命呜呼了。” 解雨臣被他逗得笑半天,忽然神秘的提起嘴角。 “你跟着我时间也不短了,这次平乱又为解家立下汗马功劳,我一直想着该如何犒劳你——当然,同时给解家的伙计们做出榜样。” 黑瞎子咧开嘴,“我不有你呢吗。” “这是两码事,至少明面上该有的奖励还是要有,不然将来当家的要拿什么服众,威严是一方面,落不到好处再多的威严也没用。我想了想,别的也没什么好送你,不如——就送你一场花魁的戏吧。” 黑瞎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听解雨臣好整以暇道:“你最喜欢的……解语花的戏。” 这句话说完,解雨臣专门竖起耳朵等了好久,可是对方想象中的热烈回应却始终没有出现。 “喂,傻了?听到初恋情人的名字乐呵的傻掉了?” “不、不是……”黑瞎子僵硬的捏出脸上笑纹,“我没想到你会……安排解语花,毕竟她不是失踪很久了么。” 解雨臣悠悠喝茶,“只要人没死无论在哪都能挖出来,何况还是你喜欢的人,我一直都记在心上。” “花儿,咱们都老夫老妻了,我喜欢的人……” “总而言之,”解雨臣笑着打断黑瞎子的话,“后天晚上八点,古昙楼,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记得不要对外声张,解语花登台最好低调保密,你也不想看着戏还被记者围观吧。” 黑瞎子终于扯去笑容,“花儿,还是算了吧……花魁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真要犒劳我,其实随便给什么都行。” 解雨臣眯起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明天我要去石家庄一趟,没个三五天回不来。这几天就单独留给你和你的解语花,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听到解雨臣要离开,黑瞎子莫名松一口气,解语花是解雨臣的人,无论解语花是否是害死父亲的凶手,无论后天他是否要与解语花见面,他都不希望解雨臣在场。 “你怎么好像大松一口气的样子?”解雨臣敏感的捕捉到他的情绪,吃味道:“原来你早就盼着我走了啊。” “当然不是!”黑瞎子扑过去,结果两手抱了个空。解雨臣不高兴的拍拍衣服,推门走人:“哼,我这一走黑爷就别装矜持了,好好跟你的初恋浪漫去吧。” 黑瞎子苦笑连连,却没有再出口挽留,兴许是他的表现太过不自然,一直到解雨臣消失不见,他脸上掩饰性的苦笑久久都不曾撤去。 两天眨眼即逝,黑瞎子把解雨臣送上去往石家庄的火车,遥遥挥手。解雨臣这次去河北是谈一桩生意,路程近不说时间也宽裕,因此并没几个人来送行。等到所有人散去,黑瞎子来到车站外一所废弃的洗手间,靠在墙上默默点起一根烟。 隔间的门打开,黄伯从里面走出来。 “你对这位解当家当真很上心,他对你也不错,打算以后就这样定了?” 黑瞎子没接黄伯的话,转过头道:“你冒着被摄像头拍到的危险专程从火车站把我喊出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件事吧。” “如果族长还活着,他一定更乐意看到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黄伯拧开水管,结果没有一滴水,只好随意的搓搓手。“不过黄伯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董,活到这个岁数怎么样都是个活,对我们而言找不找女人都不重要。我来,是要把这件东西交给你——” 说着,黄伯丢给他一样东西。 黑瞎子用手接住,表情略略严肃:“这不是六角铜铃吗?你从张家弄来的?” “非也,这玩意儿斗里多的是,汪藏海那老头儿当年留下的存货可不少,只不过现在大部分都在被张家人使用罢了。解雨臣一走,眼下解家就属于你权力最大,调查区区一个解语花应该不算难事。我瞧你顾忌解当家顾忌的厉害,所以帮你想了个法子——如果你不想对解语花下重手,那就对他用这六角铃铛吧。” 黑瞎子冷冷的抬起眼,“这铃铛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对人使用会对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比起枪弹这东西更歹毒。” 黄伯抬了抬下巴,“你也可以理解为,这铃铛的作用就像‘吐真剂’。被六角铜铃控制的人,思维思想完全被人摆布,你想知道的任何事都可以得到解答,不用流血牺牲,也不用打打杀杀。大少爷,你该不会认为解语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带在身上吧,总有你用得到的时候。” 黑瞎子并没有依言去做,黄伯叹口气,走过来拨了拨掌中的铃铛。 “……你还是在担心冤枉无辜,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好了,这只六角铜铃里没有寄生物,你……看看铃铛里面。” 黑瞎子把铃铛翻转,青铜的内部布满一片暗色的黑锈,相当老旧的血迹。 “你不妨猜猜,这六角铜铃上的血是谁的?”也不用黑瞎子回答,黄伯很快便道:“拿六角铜铃当刑讯工具并不是我的发明,这上面是你父亲的血,曾经有一个人为了得到长生笺的下落,对他使用过六角铜铃。” 黄伯松了松肩膀,最后道:“大少爷,你我都不是温柔类型的人,从骨子里都不是,狼可以一时伪装成羊,但狼就是狼。我听说这个解语花的身手非常厉害,还与族长交过手,大少爷你在解家这么久,就没有听解雨臣提过吗?” “不,从来没有。” “总之她不是什么善类,如果你调查到解语花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黄伯,我怕你一人对付不来。” 黑瞎子到底什么也没说,有关古昙楼的专场,有关解语花的重现登台,面对黄伯他只字不提。 但是这一晚的古昙楼之约,他终究要去的,就像家族里一代代甩不脱的宿命,不可能一辈子的逃避隐藏。六角铜铃他没有带,眼也不眨的丢进垃圾桶,但是习惯性的,黑瞎子还是换好往常的装备,并召唤来小丑进行布置。 临走前,他刻意易容了一番。 面对镜子里陌生的人脸,黑瞎子不禁自嘲自己多此一举,但古昙楼之约毕竟是解雨臣对他的心意,一旦他与解语花爆发冲突,势必要给解家带来无尽的麻烦。第一次,他不希望解雨臣见到自己的这张脸。 华灯高上,今晚的古昙楼戏苑大开,宾客来往不绝。 因为是周末,古昙楼中高朋满座,虽然早在很多年前便失去了花魁的传说,但单就经营而言,古昙楼仍是一家广受市民欢迎的情调茶楼。 绕过歌舞环绕的前台,穿过古色古香的长廊,再走出两个员工更衣室,便是古昙楼的后台——表演者登台前上妆换衣的地方。 大厅里热闹喧哗,此时后台却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 灯光昏黄,流泻到复古的半身铜镜上,倒映出一个孤零零的镜中人。 那个人背对着大门,一身水绿的轻薄戏裙,柳黄色的绦穗掐腰,衬得人纤细婀娜。那人手执画笔,寸白的手腕上挂着两只雪青色的手镯,乌发垂腰,宛如画中走出的绝色佳人。 这样的容貌,这样独享后台的身份,只可能是一个人——古昙楼的花魁,解语花。 登场时间还早,身披戏服的解语花端坐在梨花凳上,一笔一笔对镜描眉。这是一个极美的姿态,流畅而自然,没有旁观者的欣赏也没有戏中人的做作,只有一位安静的美人眉目如画。 一阵风吹过,窗上的纱帘微微荡起,拂过解语花背后一整扇水墨屏风。 屏风的阴影中探出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静默以待。 我不会杀你,但是—— 黑瞎子眼底的光芒静静冷却,枪口对准了解语花的后背。 TBC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写这段剧情了 第14章 黑瞎子VS解语花 风悄悄,掀起一片冷月微光。 对镜梳妆的人突然微不可闻的一滞,猛的推开桌上的铜镜。 黑瞎子只觉得一股寒光扑面而来,本能的闪身一躲,一排淬了蓝光的银针“嗡”的扎透他所在的屏风。 ——解语花发现了他,并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被对方抢占先机,黑瞎子不为所动,装了□□的枪应声而发,炸碎梳妆台上暗藏的毒针机关。 铜镜砰然碎裂,解语花伏地一按,指间三柄锐利的小刀割向黑瞎子的喉咙。黑瞎子用枪身抵挡,与他近身抵过三招,两人一个化妆一个易容,都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可是攻守交换间,招式却一个比一个狠绝。 又躲过解语花的一次勒喉,黑瞎子的目光渐渐冰冷,黄伯的话也一并响起在脑海: ——你该不会以为这个解语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她可不是什么善类,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样一触即发的杀机,这样荡人心魄的美丽,黑瞎子渐渐开始认同,或许真的是她干掉了父亲也说不定。 一念及此,黑瞎子下手再不留情,这解语花的动作敏捷轻盈,但相比之下每一次攻击都无法达到十足十的力道。又一次掌拳相接,黑瞎子收手一握,解语花吃痛的退回,手骨居然被硬生生卸掉两块。 交手越久,解语花渐渐落入下风,一来她身上繁重的戏服无比累赘,二来后台的地方狭小,大幅度的动作极难伸展开,一旦陷入与对方的近身肉搏,她很难应对黑瞎子劲猛暴力的攻击。 黑瞎子知道解语花在等待什么,两人交手这么久,要说安保系统早应该启动,解语花在等待解家派遣的后援。但黑瞎子早就提前做好了功课,在来的路上,就顺便把古昙楼的警报系统一并解除了,哪怕他在这里把解语花一枪毙命,也没有一个人会知晓。 意识到这点,解语花调转策略,长袖卷起梳妆台上的脂粉盒,一股脑向黑瞎子甩去。脂粉盒里安置了弹簧机关,甜腻的粉末化为漫天粉尘,遮挡住暗杀者的视线。 因为易容,黑瞎子不可能佩戴自己标志性的墨镜,取而代之的换上特殊的内置隐形,隔着蒙蒙粉尘,黑瞎子朝着对面的人影连开三枪。 以前解雨臣经常调侃他,说枪在他手上根本不是武器,而是身体的一部分,但凡被他那双瞎眼看中的猎物,就绝无逃生的可能。也幸好这双眼是半瞎的,只可惜不知道在他眼疾没有爆发前的全盛时期,又该是怎样一种神佛难挡的景象。 黑瞎子挥开粉尘,解语花已经从窗口逃脱出去,黑瞎子并没有急着去追,沿着窗檐仔细摸过,果然在侧面的窗框上发现了一道新鲜的喷溅式血渍——是腿伤。 他要留的人,就一定会被留下。 黑瞎子先打扫了一下现场,去除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然后才去追踪解语花的血迹。与解语花交手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所以这回不仅有他螳螂捕蝉,还有小丑们埋伏在后。 一路追到河边,黑瞎子再次见到了解语花。只见四五个小丑正把解语花团团围住,两个人持枪警戒,其余的上去与他车轮肉搏,不断消耗体力。解语花腿上中了枪伤,力量再一次大打折扣,可就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还能与小丑们缠斗这么久,让黑瞎子心底隐隐泛起欣赏。 眼见解语花无路可逃,黑瞎子微微松下心,收枪回到口袋,顺便摸出手机。因为要暗杀,他的手机一直调整到静音状态,现在一看,居然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时间在三分钟前,是解雨臣打给他的。 这个时间点,在外地的解雨臣找他会有什么事? 黑瞎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按下“回拨”,还是等先制服了解语花后再说。就听小丑突然大喊,陷入重重包围的解语花居然凭借诡异的身形柔身一弹,径直穿破了小丑们的防卫网,风一样冲向河边,想从水路逃窜。 黑瞎子不可能放她就这样离去,小丑们的枪口上抬,就在扳机摁动的前一刻,氛围紧张的战场上突然传出一阵悦耳悠扬的琴曲声。 黑瞎子怔住了,正在狂奔的解语花也猛地停下脚步。 一个小丑惊讶的侧侧耳朵,这什么啊,这不是马头琴的声音吗? 黑瞎子的手指剧烈颤抖,就在他的左手掌中,手机正一脉一脉的显示“正在呼叫对方”。清晰的手机铃音从解语花身上远远传来,来自草原的马头琴,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琴曲。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机铃声换了,是马头琴曲?” ——好不好听?我在草原的时候录的,瞎子自创。 不会被复制,也不可能被重复,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黑瞎子送给解雨臣的琴曲铃音。 解语花颤巍巍回过头,月光下,妆容精致的脸蛋美的惊心动魄,美得绝望而凄厉。黑瞎子张了张嘴,喉头却干涩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有什么可说的,他手中正在拨号的手机就是无可抵赖的铁证。他拼命想瞒的,想保护的,到头来居然是一场荒诞的笑话。 这些日子来的画面一一涌入脑海,解雨臣频频出入健身房,神秘的送他去见解语花,临到跟前又突然故意离去。黑瞎子对古昙楼的关注,对解语花的上心,一次又一次不避嫌的与程家人与外面的人往来。 有什么可解释,又有什么可惊讶,算不得多高明的隐瞒,仅仅因为那个人对他从不怀疑。 解语花瑟瑟发抖,混乱的眼神收敛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在月光氤氲里看不分明。忽然解语花挥手一扬,无数粉尘再次在空地上爆散,黑瞎子立刻大喊,小丑的枪声却在此时一同响起了。 “花儿!” 黑瞎子顾不得眼睛疯了一样冲出粉尘,只见河面水花四溅,哪里还有解语花的影子。 是夜,星空晦暗,明天大约不是个好天。 “干嘛呢天真,吃完饭就不见你人影儿,跑院子里练瑜伽啊。”胖子抱着一缸鱿鱼干晃晃悠悠凑过来,也抬头看,“看啥呢,明天有雨?” 吴邪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明天有雨。” 胖子连鄙夷都懒得摆了,“你那无所不能的三叔没教过你这世界上有一档节目叫做天气预报吗?” 吴邪讷讷“哦”了一声,被胖子推进屋。“要玩忧郁也别在这儿玩,我这院子恁掉价了,改明儿去找你那个土豪发小,找个pose往高级公寓的晾台上一摆,摆一晚上警察叔叔铁定给你送花儿。” 知道胖子一闲下来就会拿他开涮,吴邪不客气的抢走他两把鱿鱼干,大口咀嚼。说起来有好一阵子没见小花了,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河面“哗”的一下破开,湿哒哒的人呛咳着爬上岸,洇湿一块土地。 不知道咳了多久,解语花终于抬起头,冷不丁发现就在面前几步处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站了多久,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过这个人他太熟悉了,黑色的镜片,插兜的动作,正是朝夕相处的黑瞎子。 黑瞎子的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惊讶,但没说什么,还是伸手把他拉上岸。“我没想到你就是解语花……这里有太多误会,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冷冷的水珠滑过解语花的脸颊,“不愿意。” “……花儿。” 招呼他的,是迎面三道飞针,黑瞎子灵敏的躲过攻击,一把扣住他发针的手。“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解释!?” “听你解释什么,”解语花荡出讥讽的冷笑,“你又不是他。” 眼前的“黑瞎子”沉默了,忽的一笑,“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他?这张脸,这样的笑,同样的吐息甚至同样的功夫路数,解当家,为什么我就不是他?” “呵,你这种货色比他差远了。” “黑瞎子”顿时面色一沉,手指下错,一瞬间卸去了解语花的肩膀。解语花疼的嘴唇发白,可是哪怕全身受不住的弓起发抖,也不肯泄出一声疼痛。 “我的确不是他,所以不用试图拿话激怒我,我不介意再给你的琵琶骨上穿一条铁链。” 毫不费力的把重伤的解语花提起,“黑瞎子”把人拎到河岸不远处一件破旧的木屋,木屋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刑讯工具,半身是血的解语花被狠狠丢到地上。 关上门,“黑瞎子”熟练的掏出一支枪,抵住解语花的脑门。“时间有限,我们就开门见山吧——长生笺在哪,九年前你从一个姓齐的男人手里拿走的长生笺。” 解语花眸中滑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就被痛楚的神色淹没下去,浑身被冷汗浸透。 见解语花不答,“黑瞎子”狠狠踩上他那条受伤的腿,解雨臣闭上眼,沉默的等待接踵而至的剧痛。可是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睁开眼,“黑瞎子”还是那一副轻佻关切的笑容,解语花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虚幻而迷离的梦境。 “解当家,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让我用刑来拖延时间,好等那个人来是吗?” 这人也不恼,似乎早就料到这种局面,大概在进来时解语花对满地刑具不屑一顾时,他就更改了主意。“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解语花身子一滞,这人拿出的是一只六角铜铃。 “看来解当家是知道的,只要我一摇动这只铃铛,无论多坚定的意志都将烟消云烟,到时候你就会成为我的活傀儡,再也隐瞒不了任何事。” 解语花喘息着道:“要用就用,怎么倒好像……你在征求我的意见……” “黑瞎子”嘴上一噎,气急败坏的瞪向地上的解语花。他说得不错,他并不敢真的杀掉解雨臣,因为解雨臣对黑瞎子的意义太过重要。而且在长生笺彻底到手之前,他还需要唯一知情的解当家活着,一旦解雨臣死掉,黑瞎子这人就会彻底失去牵制,到时局面一旦混乱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好、好……既然解当家不怕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见这人用力一拉,围在四周墙壁上的帘幕纷纷落地,而在帘布之后,是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青绿色的六角铜铃,不是一个,不是几十个,而是成千上万!这些来自死人墓里的索魂利器,被人花了近百年的功夫一一搜集然后在这一刻汇聚到这里,组成眼前震撼人心的地狱殿堂。 “那么该说永别了吗……?解语花。” 这一晚的夜,漫长的犹如一整个世纪。 当黑瞎子终于找到小木屋时,只剩下铺陈满地的青铜碎片,浑身是血的解语花被层层叠叠的衣摆覆盖,埋葬在青灰色的海洋里,仿佛一朵褪败的荼蘼。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可以安心去吃盒饭了。 【您的好友解雨臣/解语花已下线】 第15章 不醒的人 今天,解三叔和往常一样,五点钟起床,六点钟出门,六点二十准时到达解家大院。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族内会议,还是关于前阵子那几个叛乱后辈的处置,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会议在七点钟开始,可是一直等到七点二十,应该作为主持的当家人解雨臣却始终没有出现。座下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解三叔严厉的咳嗽一声,拨打解雨臣的电话。电话响了十几声后,被人摁掉了。 解三叔一愣,这是什么情况?当家的那边……这会儿不方便接电话?可是这大清早的,他肯定跟黑爷在一起,也不应该有什么事啊。 不放心,解三叔又拨打一次,这回电话很快就被人接起了。解三叔沉默的听了五秒,转头对所有人说:“今天的会议取消,所有事务都往后推迟,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解三叔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冷笑着交头接耳:“你说能叫解三叔紧张成这样的,到底是什么事?” “谁知道呢,又有人闹事了?最近这日子可真不太平。” “瞧着吧,我瞅着这事没那么简单。” 解三叔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手心满是汗水,刚才电话里短短两句话,竟是丢给他一个前所未有的严峻局面,不过比起解家和生意场的琐事,解雨臣的安危才是他最担心的。 拿着电话的黑瞎子说,当家人重伤,正在医院里抢救。 解三叔擦了把汗水,催促司机再快点儿。很快,又有电话打进来,解三叔没什么心情,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接通了。 “三叔,不好了,藏宝窟被盗了!” 解三叔狠狠的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向当家的汇报了没有?” “我们联系不到当家的,就在凌晨四五点那会儿,看守人说老宅那里发生了火灾,等把火扑灭后才发现,藏宝窟的安保系统全被人从里面破坏了!” 解三叔心念电转,这火灾一定是障眼法,为了拖延众人发现藏宝窟的时间。而且当家的这边刚一出事,那边藏宝窟便迅速被盗,莫非盗窃藏宝窟的人跟袭击解雨臣的人……是同一伙? “被偷走的是什么东西?” “还在查,因为里面被人故意破坏了,所以丢失物件的核对需要一点时间。” “好,一有结论随时联系我。” 轿车风驰电掣的停在医院门口,解三叔急慌慌的赶到手术室,大清早的,急救室外面并没什么人,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警示灯箱上“手术中”三个字腥红的吓人。 解三叔喘平两口气,正想往椅子上坐,猛地发现椅子边的墙角正蹲靠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身灰扑扑的,沾了不少褐色的血迹,头埋在膝盖中,默不作声的样子差点吓到人。 解三叔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道:“……黑爷?” 黑瞎子没有回答,但是他掌中抓握的属于解雨臣的手机无疑就是最好的答案。解三叔也蹲下来,担忧的望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又看向黑瞎子。黑瞎子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麻木的把头埋藏在黑暗里,那架势仿佛一心要将自己窒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好好的怎么会遭到袭击,不会还是老七的那帮余孽?” 解雨臣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黑瞎子一声不吭,解三叔担心的坐立难安,在走廊上自言自语。过了好半晌,黑瞎子那边才传出低沉沙哑的回话:“……是我干的。” “什么?干什么?” “是我向他开的枪。” 解三叔伸出一半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路,张口闭口说不出话来。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打心眼里已经完全相信黑瞎子这个人的存在,甚至默许他与当家人过分亲近的关系。可是黑瞎子的话又不像作假,向当家的开枪,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对当家的下杀手?下手之后,还把人送来医院。 解三叔握回手,最后重重坐到椅子上,唉唉叹息。 这一场手术持续了十多个小时,一直到下午,手术门终于打开了。在墙角僵硬了十几个钟头的黑瞎子突然窜起,扑向推出来的手术床。解三叔坐几个钟头便腰酸背痛,焦急的看了看挂着各种仪器的解雨臣,转向医生。 医生脸上凝聚着堪称复杂的表情,目光在他两人中间来回转换:“你们谁是家属?” “我!”异口同声。 医生无奈的推了推眼镜,疲惫道:“手术很成功,病人身上的脱臼与挫伤都不严重,体内的子弹也幸运的没有伤及要害。但病人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在ICU里观察几天,我们怀疑……有颅内出血的可能。” “颅内出血!?”解三叔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扫过一眼僵立在原地面无血色的黑瞎子,抢白道:“不是就中枪吗,怎么会伤及大脑,难道说……难道说……”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病人的头部并没有中枪,但是我们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他的这里——”医生用手指了指脑门,“绝对收到了严重损伤。我们建议尽快给病人安排脑电图检查,我们才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家属同意的话麻烦在这张表上签字。” 解三叔握了几次都握不住笔,医生拍了拍他,喊来几个护士帮忙。 解雨臣被推到六楼的重症监护室,大大小小的吊瓶围在床边,监护仪摆在床头,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黑瞎子默默立在玻璃窗外,手指一遍遍描摹着房间里病人的模样,最后用额头轻轻抵上冰冷,颤颤发抖。 解三叔在医院待了一天一夜,已经是极限了,第二天一早就匆匆驾车离开。内乱才刚平定不久,解雨臣出事的消息绝对不能外泄,不然一定会引起各方势力抬头。当家人已经消失了两天,他这个总管家要再不露面,家里的许多事便难以弹压。 虽然黑瞎子对他伤害解雨臣的事供认不讳,但解三叔总觉得这里面藏有隐情,可无论他追问多少遍,黑瞎子都只是坚定的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是他的错,是他害解雨臣如此。 解三叔无心安慰,交待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黑瞎子一人不合眼的守在病房外,沉默的如同雕塑。 两天后,解雨臣转到了普通病房,但黑瞎子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就此舒展。有关大脑的进一步检查很快出来了,可具体是怎样的影响还要等病人清醒后才能得知。 拂过解雨臣散落在耳畔的碎发,黑瞎子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床上的人呼吸很轻,需要他侧耳聆听很久才能感受的到,因为失血与受伤的缘故,那张好看的脸蛋苍白的几乎透明,处处留下瘦削的痕迹,整个人虚弱又憔悴。 他总想护着他,总想照顾他,可是到头来却总事与愿违,似乎自从自己跟他在一起后,解雨臣就没少受伤,甚至好几次都徘徊在死亡线上。 病房里安静的甚至能听到细小的电流声,黑瞎子一遍遍抚摸着解雨臣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没多久,脑海里传来遥远而尖细的声音,病房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悄悄流淌出浓郁的鬼气。 “你的心乱了呐。”女鬼冒出头,难得的没有调笑,而是带着叹息的语调开口。 所谓共生关系,就是同生同灭,此消彼长。自从黑瞎子与解雨臣在一起后,可怜的女鬼便被逼迫到消散的边缘,整天挂着一缕魂魄半生不死。而现在女鬼反常的鬼气大涨,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的心乱了——解雨臣这一次出事,从根本上动摇了黑瞎子的意志与心绪。 黑瞎子仿若未闻,轻轻的给床上的人盖的严实一些。 “你离他远一点,你鬼气太重,他受不住。” “哼,你就知道护着他。” 女鬼酸溜溜的撅起嘴,气势稍稍后退,她还没有傻到在这个节骨眼撩黑瞎子的逆鳞。躲到黑瞎子身后,女鬼又冒出头,一双鬼眼在解雨臣身上来回打量。 “他的魂魄好乱啊,谁下的手真够狠的。” 黑瞎子的手重重一顿,因为背对着身,女鬼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那一瞬间尖锐噬人的杀气还是叫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你别乱来啊,我不说就是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女鬼撩起裙子就打退堂鼓。“虽然还活着,但是他的魂魄很乱……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黑瞎子并没有把女鬼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解雨臣却始终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枪伤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妥善医治,可病人的各项机能却依旧衰弱,只能不断靠着药物才能勉强维持。 解三叔隔三差五就来,还秘密从国外调遣了几位脑科专家,可所有人都对这样的症状束手无策,从疑难杂症到诱因遗传全部排查一遍,得不出结论。 唯一可以达成的共识是,持续的昏迷是加剧病人衰弱的主要原因。 解三叔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终于同意保守方案,医生开始断断续续施加外界的刺激来唤起病人的苏醒。疼痛,药物,甚至是电击,可昏迷的解雨臣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若不是监护仪上还有清晰的心跳,医生们真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一定要想办法唤醒他,他这样下去很危险,一旦药物使用到极限,就再没有东西能维持他的生命了。” “那就只能……” “不行。”一旁的黑瞎子突然开口,没有余地的断掉医生接下来的话。“你们都走吧,给我一晚时间,我一定叫他醒过来。” 解三叔拉着所有人离开了。 黑瞎子轻轻把床上的人扶起,让解雨臣无力的头靠在自己肩膀,小心去掉夹在他指尖的电流夹。 “……是不是很疼?”去掉夹子,黑瞎子把解雨臣的手指放入掌心,缓缓搓揉。“这东西以前被当做刑具用的,非常不好受,我不会再叫他们对你用第二次了。” 解雨臣顺从的贴在他的怀里,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黑瞎子宽大的手掌揉按着怀里人的各处关节,长时间躺床会造成肢体的严重僵硬,黑瞎子不知道解雨臣何时会醒,只有每一天都为他按摩活血,疏通关节。 昏暗的病房,只有黑瞎子温柔的低语。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古昙楼,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跟踪你好久了,为了调查解语花的下落。其实我来北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的解语花——直到我遇见你。” “小丑,灵车,英雄救美……呵,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布局,当时我还洋洋得意的想,这么一套欲擒故纵下来,解当家哪有不落网的道理。你也真的信了,从那以后便留我在身边,做你的亲信。” “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取得你的信任,套出解语花的下落,然后潇洒的拍拍手转脸走人。可是打从一开始,你都在信我,无条件的信任我。” 黑瞎子停下动作,脸上不知何时盘出一团模糊的笑容,笑容之上,却是拦阻不住的大片湿润。 哽了哽,黑瞎子默默收紧手臂。 “我应该早一点爱上你的,对不起。” 黑瞎子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正是他们两人的“婚戒”。仿佛是命运的巧合,那一天,准备登台演出的解语花没有佩戴这枚戒指,打算动手行凶的黑瞎子也没有戴戒指,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这个重要的信物放在远离纷争的家里,虔诚而用心的保护。 现在想想,如果那一天哪怕有一个人佩戴了,事情或许就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 黑瞎子把戒指取出,缓缓套到解雨臣的无名指上,与自己的凑成一对。朴素而皎洁的婚戒,独一无二的证明,在昏暗的病房里微微泛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淌过,黑瞎子搂着解雨臣,断断续续述说着以前的故事,病房里安静的犹如一幅油画。 几个钟头后,昏暗的天边泛出鱼白肚,黑瞎子默默抬起头,天要亮了。 又是一日天明,又是一日等待,他向医生做出的保证却没能兑现。 黑瞎子摸了摸解雨臣略略干涩的唇角,取下自己鼻梁上墨镜。 “出来。” 体内的女鬼“哎”的应了,病房的窗帘无风闭合,等到房间再次昏暗下来,半身女鬼出现在床边,在空中飘飘荡荡。 女鬼小心看了看呼吸微弱的解雨臣,对黑瞎子道:“你决定了?不再等一等?” “不等了,开始吧。” TBC 作者有话要说: 阿鬼又出场了,大家还记得她吗_(:з」∠)_ 第16章 铁三角 天亮了,走廊上如约传来医生们的脚步。 女鬼抿了抿嘴,掩唇道:“你得把他的戒指去下来,不然我进不去。” 黑瞎子脱下解雨臣的戒指,收入手心:“影响很大吗?” 女鬼嫌弃的挥了挥长袖,“那可是你家祖传了近千年的玩意儿,不是宝物,是神物。” 嘴上说着,女鬼也不耽搁,身形融化成一道绿莹莹的烟气,旋转着钻入解雨臣口中。黑瞎子把解雨臣扶正,靠在自己怀里,不消一会儿,昏迷了数日的人第一次缓缓睁开眼。 医生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忍不住啧啧称奇,搬来各种仪器给病人检查。黑瞎子让开身子,因为遭到六角铜铃的伤害,解雨臣的精神极端虚弱,稍有些灵气的东西便可以乘虚而入。让女鬼附上他的身体,可以短时间内将他碎散的魂魄串联,才能有眼前的这番模样。 医生用灯光照射解雨臣木然呆滞的双眼,同时用手在脚尖进行按压。 “他怎么样?” “初步看应当是脑损伤引发的意识障碍。病人长时间昏迷,意识模糊,对外界与内部的刺激无法感知,同时也不会被这些刺激唤醒。” 看得出,医生很想问黑瞎子是用哪种方法叫病人睁开眼的,但顿了顿,医生还是按住解雨臣的头部,用手电继续观察:“你看,生理反射微弱……但并没有完全消失,血压也没有下降,这已经是万幸了。” “那……” “人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也是身体各部位病变的集中爆发区。”医生在纸上记下数据,一边讲:“就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讲,我们认为形成这种病状的原因是多样的,如果能知道病人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损害,我想我们这边治疗起来一定能事半功倍。” 黑瞎子低头不言,医生看了他一眼,知道床上的这位病人身份不一般,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在远离北京的陕西省,一辆客运大巴停靠在县城的集散中心,送来这几天唯一的游客。 黄伯摸了摸脸上的□□,喊了一辆牛车,用几十块钱把自己送到了县城外几十公里的山谷里。 从上一次声势浩大的倒斗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一年了,黄伯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包,层层叠叠打开,露出里面的长生笺。 长生笺上面用特殊的墨水书写了一行阿拉伯数字,在看到的第一眼黄伯就知道,这串数字指的是坐标,他们家族最常用的记录方式。 循着长生笺上的坐标,他终于找到了这里,可当他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黄伯的眉头却几乎拧成一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族长留下的线索、解除眼疾的方法、长生笺所指的最终方向——居然是这里,一年前黑瞎子他们所下的那个西汉机关斗!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黄伯把长生笺翻来覆去的查看,使用各种方法挖掘上面隐藏的暗语,可都一无所获。长生笺上的坐标,对应的正是脚下西汉墓的入口。不说去年北京各方势力那一次高调的夹喇嘛,早在十三年前,他为了调查长生笺的线索,就曾经押着小猴一家来过这里,探过究竟了。 也因为此,黄伯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斗里根本什么东西也没有,有关长生,有关诅咒,有关眼睛的传说……统统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长生笺指向的还是这里呢!? “怎么会这样……!” 长生笺不会骗人,当初族长如珍似宝的把长生笺贴身收藏,绝对不是弄虚作假。黄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长生笺一定是解救他们一族命运的唯一指引。 可为什么……明明这个斗里什么也没有啊,无论他下地多少遍都无济于事,没有就是没有。 忽然,黄伯灵光一现,也许错的不是长生笺,而是他“黄伯”这个人。 原理很简单,眼前的局面就像一种古老的安保措施——钥匙与锁。在一些特殊地方,一把钥匙只能对应一只锁,只要锁孔足够特别,就可以令那枚钥匙独一无二。眼下如果把这座西汉斗看作一只固有存在的锁的话,那么下斗的人就是开启锁的钥匙,正确的钥匙不是他黄伯,而是族长的继承者——他的大少爷。 不对,还是不对,黄伯恶狠狠揪住本就不多的头发,推翻了重头再想。 一年前,黑瞎子曾经陪着解雨臣下过这个斗,同样什么事也没发生,如果按照他的推测,黑瞎子才是那把“正确的钥匙”,那长生笺的秘密早就该重见天日了。到底是哪里不对,是人吗,还是其他什么特殊的物件,这个坐标所指的方位,究竟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但是黄伯肯定,无论是不是“钥匙”的关系,他都需要再找黑瞎子来试一次,按照他之前的布局安排,黑瞎子现在恐怕正在…… 山谷里,一个小小的人影探出身子,对着远处的黄伯若有所思。 吴邪得到消息是在一星期以后,真正到了医院,他才彻底傻眼。 “小花,小花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邪站在病房门口,几乎不敢置信,解雨臣过分瘦削的脸颊沉在过大的枕头上,原本就没什么重量的身形几乎要被各种仪器埋没。 胖子“啧”了一声,难得的没爆出什么脏话,转向黑瞎子。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说清楚,把哥几个喊来吓神呢。” 黑瞎子用极短的时间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吴邪心思烦乱的望向张起灵,张起灵居然没心没肺的看向天花板。 “得了得了,你别给那儿一个劲儿往身上揽错了。”胖子瓮声瓮气的打断黑瞎子,一针见血道:“事情已经这样子了,再说谁的错都没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吧,抱着个植物人在医院里守一辈子?医生那边怎么说的。” 黑瞎子没有回答,反而是张起灵开口了:“没有用,六角铜铃对精神造成的损伤不是用普通的药物就能治愈的。” 他要不说,吴邪一下子就想起来,小哥也曾经是六角铜铃的受害者,外兼祖传失魂症,说起非科学的疑难病症治疗,张起灵都快久病成医了。 黑瞎子墨镜后的目光动了动,盯着张起灵好半晌,像是在等待他继续说出什么。可是张起灵只这么画龙点睛的一句,又重新看起了天花板。吴邪叹口气,道:“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小花以后……都要这样子了?” 胖子咂咂嘴,摸摸自己两层厚的下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着不着趟,你们要不听听。” 吴邪推推他,“快说,这事儿人命关天呢。” “我噱磨着吧,六角铜铃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咱们这时代的产物,你要真想医治六角铜铃的后遗症,那也不应该在北京的各大医院,而应该——”胖子冲着脚下的地板指了指,“在斗里。” 这话一出,黑瞎子和吴邪具是精神一振,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医院里无法治愈的病症,也许在斗里就可以。 “六角铜铃是汪藏海曾经用过的东西,那咱们……再去走一趟西沙和云顶天宫?” 张起灵摇了摇头,及时戳破吴邪的幻想。“这两个地方我们都去过,那里只有铃铛,并没有见过铃铛的解药。” “不光这样,”胖子用手指头给他比划,“第一,时间,往返这两个地方咱们用了多久你有没有算过,而且海上季风和雪山气候都受季节限制,你确定这一趟下来咱们的时间赶得及?第二吧,在斗里六角铜铃是当作防盗网用的,汪藏海会在防盗网旁边还给你留个开门的钥匙?小吴同志你年纪轻轻的,不要想太多。” 吴邪泄气不已,再看向病床上的解雨臣,只感到一阵阵揪心。眼见着前几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骤然变成现在这副生死不明的样子,他都难受不已,更何况黑瞎子呢。 众人又聊了几种可能,打心眼里,黑瞎子很感激铁三角的及时出现与出谋划策,兴许是吴邪的缘故,这几个人身上总是凝结着某种令人敬佩的坚韧,叫人感怀也叫人羡慕。 一行人一直耗到晚上才走,吴邪还专门留下胖子的北京住址,他和张起灵待在北京的时候都跟胖子挤在一起,如果黑瞎子有需要,可以随时去那里找到他们。 月上中天,黑瞎子送走三个人,回到重新安静的病房。从解雨臣入院以来,很少有人看望,一来解当家遭袭的消息需要对外封锁,二来解雨臣原本就不是一个交际面很广的人,毕竟处在他那个位置,像吴邪这样的朋友几乎是凤毛麟角。 连着几日,黑瞎子守在解雨臣身边寸步不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黑瞎子靠在病床头的简易沙发上略略闭眼。无论遭受怎样的打击、面临怎样的险境,他都不可以叫自己的身体垮下,这是去年从西汉斗出来后解雨臣对他的约法三章。 他向他保证过,不管情势多么艰难,他都一定会保重好自己。 午夜十分,黑瞎子的耳朵动了动,默默睁开眼。 每天这个点,走廊上都会传来查房护士的脚步,只是今天那脚步声微微有些沉重,似乎抱着某种重物。 护士叫小苗,住院后才认识的,小苗知道黑瞎子每天会在这里过夜,所以轻手轻脚的打开暗淡的廊灯,将一个硕大的鲜果花篮摆在解雨臣的床头。 “那是什么。” 小苗被黑瞎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转过身。“你没睡啊,早知道我就直接开大灯进来了。” 黑瞎子用下巴指了指鲜果篮,“谁送的。” “是……吴先生。”小苗抽出里面的彩色卡片,递给黑瞎子,“这篮子下午就送来了,结果值班的人给忘了,就一直放到现在。刚才主任巡逻过来,说值班室不许存放病人东西,我……我就只好现在送过来了。” 卡片的正面是一行印刷字,简单的写着“早日康复”。 见黑瞎子没说什么,小苗吐吐舌头,检查完仪器后关门走了。 黑瞎子正想把卡片收好,突然手指碰到卡片的边缘,那不是纸质的触感。黑瞎子两步跨到床头,猛的掀开果篮最表层的鲜花,一盒黑红的□□出现在眼前。 爆炸时间,倒数4秒。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医学废勿究_(:з」∠)_ 第17章 夜袭 抽出的贺卡启动了定时装置,弹盒的正中间架着一只敏感的水银杠杆,只要有一点点轻微的失衡,水银中的弹珠就会立刻引起爆炸。 黑瞎子甩手丢出一把匕首,准确无误的插入窗户的开关处,窗锁应声断裂。同一时间,黑瞎子两手捧住炸弹——即便是他也必须用两手,才能保证一秒钟的绝对平衡。 倒数三秒。 黑瞎子用平力把炸弹推出窗外,因为惯性,水银中的小球飞快往杠杆的一头冲去,反弹,然后滚往另一端的引爆器。这边黑瞎子拔出窗户上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割断连接在解雨臣身上的所有仪器。 倒数两秒。 忽然窗户外探入一只黑影,绳索一样的东西缠上黑瞎子的腰胯,大力猛拽,竟是要把他从窗户拖出去。 倒数一秒。 黑瞎子的膝盖卡主窗台,身子反方向一拧,绳索一下子绷紧,黑瞎子拽住偷袭者的脖颈,压着他一起滚进病房。 炸弹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下玻璃窗爬满龟裂,病床前的仪器爆出电火花,被冲的七零八落。偷袭者一个骨碌爬起来,转眼再次被黑瞎子两肘撂翻,虽然没能构成多大的威胁,但是已经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从窗户跌进来后,黑瞎子距离病床有三米远,就是这短短数秒的空隙,一个身穿防护服的男人出现在病床前,用枪口挑衅似的指着解雨臣的太阳穴。 “啪、啪、啪……”走廊里传出零星的掌声,黑瞎子冷冷看向大门,一位上了点年纪的男人挂着客套的笑脸走进来。黑瞎子见过他,在解家的族内会议上,这个男人从来都不看好年轻的解当家。 也就是说——敌人,黑瞎子简单明了的在对方的脑门上贴好标签。 其实这个人也有名字的,按辈分排在解三叔之后,也就是四叔。 “监听老三的电话果然有好处,出了事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四叔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解雨臣,“只是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这一步。” 转向冷冷敌视的黑瞎子,四叔并没有叫手下人把对准解雨臣的枪放下。 “看来你就是黑瞎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你这样的部下在,也难怪我这侄子一个人就可以稳坐当家人的宝座。” “废话说完了吗。” 四叔不以为意的哼了哼,仍是带笑:“我由衷赞叹你的忠诚,但如果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也只是愚忠而已。” 四叔伸出手,“今天我站在你面前,可以对你承诺。你从雨臣那里得到的任何东西,我都能够双倍、更多倍的给你。对外,你还是解家的伙计,没有人会议论你什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的坐上解家二把手的位子。” 黑瞎子没有耐性听这家伙放P,正要发作,谁知四叔话锋一转,忽而笑的高深莫测。 “……我想你大概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为我做事,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当然也包括……人。”话落,四爷的手下人挪开枪,捞起床上没有意识的解雨臣,推给黑瞎子。 黑瞎子神色立变,忙伸手把人接住,全然不顾身后还有一个偷袭者随时可能发起攻击。 黑瞎子飞快的脱下自己的外套,心疼的给解雨臣盖上,理了理他鬓边凌乱的发丝。四叔冷眼旁观的瞧着,在这次行动之前,他就把所有人的资料都调查清楚,包括这两人,和他们之间秘不外宣的更深一层关系。 四爷往前迈出一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果篮中的□□是假的,威力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以你的身手,十秒内处理掉不成问题。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会杀解雨臣,也没兴趣大义灭亲。对老九门而言,一个家族内部的势力更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年轻人只懂得打打杀杀你争我夺,可当家人这个位置,永远只会是能者胜之。” 走廊里渐渐传来骚动,刚才的迷你□□在楼外爆炸,到底引起了骚动。 “今天来的人是我,我会把这些道理给你摆明,如果来的是那几个年轻的后辈,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四爷看了下时间,冲外面的人点点头,立刻有人去走廊处理情况。 “雨臣现在这个样子,我很遗憾,但我希望你明白,就目前而言当家人的位置只会给他带来危险,想想吧,一个命不久矣的年轻当家,你这是在往狼群里丢羊。”说话间,四爷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黑瞎子,希图能从他的表情里抠出一丁点认可或者动摇。 然而黑瞎子只是全神贯注护着怀里的解雨臣,其余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想交流。 “当然,我还是由衷的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这样连着雨臣我也能帮你一起保全。” 黑瞎子抬起头,终于作出回应:“不可能。” 是入伙的不可能,还是对四爷拿走当家人位置的不可能,又或许二者兼否。 四爷点点头,“好吧,我言尽于此,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如果日后雨臣想讨回解家的主位,我也乐意奉陪,前提他还能站在我面前的话……”临走前,四爷回头一眼,“既然我能找到这家医院,其他的人也可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四爷的人马终于走了,黑瞎子默默抱紧怀里瘦削的病人,最终只是印下一个吻。 “呸呸呸……”女鬼钻出头,一个劲儿朝走廊方向吐口水。“带一伙子人跑来吓谁呢,还‘识时务者为俊杰’,臭吊书袋的,知道这是哪个朝代的词儿吗,知道下半句怎么说吗。” 女鬼掐着嗓子学四爷惟妙惟肖,打自她跟在黑眼镜身边,多少年都没被人这样摆过脸色,难免愤愤不平。 “哎,你也说几句话啊,蔫啦?” “走了。” “走?去哪?” 黑瞎子抱起解雨臣,踏着月色离开了医院。 胖子是潘家园的常客,平时为了方便生意,自己的小四合院就设在铺子后面,虽然没有霍老太太家那么排场阔气,但也是个独天得厚的快活地。 院子挺大,就算再住下吴邪和张起灵也绰绰有余。只是今天天还没亮,院子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胖子的呼噜声震天,转个身又睡去。 “谁啊这么一大早的,不会是胖子的债主吧。”吴邪揉着眼睛就要下床,却被一早醒的张起灵拦下。 张起灵去开门,吴邪又迷糊了一会儿,再睁眼,天已经大亮了,而开门的张起灵居然一直都没有再回来。吴邪一抹脸跳下床,还没跑两步,就听到厨房里胖子跑调的歌声。 不过这还不是最惊奇的,他们对面一直闲置的空屋这会儿居然大开着,黑瞎子正抱着一叠铺盖从里面走出来。 “艹,黑眼镜,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我要在这里借住一阵子。” “你住这里,那小花一个人……”不用吴邪再说下去,黑瞎子让开身子,屋里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小花又是谁。 吴邪还没闹清什么状况,张起灵紧跟着进门了,手里还拎着一只老大的塑料袋。 “药品能买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你再看看。” “谢了。” 黑瞎子清点一下东西,重新回到房间,只是没一会儿又起身把屋门关上。最后的缝隙里,吴邪勉强看到他在给小花脱衣服测血压,只有他一人剧情快进了吗,眼前这发展到底哪儿跟哪儿啊…… 餐桌上,好心的胖子终于帮吴邪理顺一切。原来,昨天晚上解雨臣在医院遭到了暗杀,他们的地点和身份暴露了,解家和私宅都回不去,就想来胖子这里避避风头。而且按照他们之前的猜测,医治解雨臣的解药多半在斗里,这样夹喇嘛的事情也就势在必行,到时候免不了还要请铁三角帮忙。 “胖子我多讲义气啊,听眼镜兄这么一说,一口就应下了。” “说到这个,胖子你到底有谱儿没,斗里真的会有治好小花的灵丹妙药?” 胖子不以为意道:“你胖爷爷是谁,消息灵光着呢,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出去扭一趟,别说区区一个六角铜铃,保准连你吴家往上翻三代都给打听出来。” “往上三代不就我爷爷吴老狗嘛……免了,我还是在家用电脑查吧。” “那小哥,小哥你跟我去,咱们俩胖瘦双煞,所到之处无人能敌!” “哎,我还没问你呢,你早上派小哥买药干什么,你不知道他……他……”吴邪“他”半天,也没把生活能力九级伤残的吐槽说出口。“……你就不怕他丢了啊!” “说你天真还真天真上了,”胖子一口气喝干白粥,嚼着咸菜道:“昨晚儿医院才出的事儿,解家那边一得知当家的消失,我估摸着难消停,你敢说,眼镜儿他们走街上就不会撞到解家的眼线?小哥是个黑户,又懂点处方药品,给他钱还怕买不回来吗。” “灵丹妙药啊……”吴邪戳着油条,胡思乱想,就他们这些年所接触过的谜团,无论那个神秘的“它”还是盛极一时的封建帝王,无一不在追求长生这个终极目标。大约处在他们的地位,小病小痛根本无足挂齿,只要人能长生,天灾人祸又算得了什么。 胖子吃完饭就到院子里打电话,吴邪收拾好碗筷,想起黑瞎子一直没出来吃东西,就盛了一碗粥和两个包子送过去。 屋子里,黑瞎子刚刚给解雨臣擦洗完身子,解雨臣的头发有些长了,半身倚靠在软软的垫子上,一只手挂着吊瓶,半张脸沐浴在晨光中,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看到吴邪手里的食物,黑瞎子道:“他现在吃不进去东西,我试过……不过还是谢谢小三爷了。” 头一次被黑瞎子这么客套的应对,吴邪不大自然的挠挠头,“小花不吃你总得吃吧,别小花的病还没好,你自己先倒了。” 黑瞎子摇头说不会,但还是乖乖吃掉了早餐。 胖子从吴邪身后冒出来,咂巴着嘴道:“瞅瞅,今后要是以后哪个妹子能伺候我成这样还不带嫌弃的,甭管她长什么样,胖子我都娶定她了” 吴邪鄙夷的看他一眼,“你不是最喜欢少数民族清纯风吗,怎么这会儿又变了。” “清纯能当饭吃?喜欢归喜欢,娶媳妇还是要娶贴心的,这叫真爱,你还体会不到。” 两人拌起嘴,推推搡搡的挤出门。 黑瞎子刮了刮解雨臣指肚上的戒指,淡淡垂下视线。“……你后悔娶我吗?” 许久,还是他自己苦笑的答复:“一定……后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大家喜欢本文,请多多安利给小伙伴哦_(:з」∠)_ 第18章 药王谷 分配好活儿,几个人说干就干。 胖子钱包装的鼓鼓囊囊,一大早便出门,开着小车满城的转悠,到处打听消息。没什么社会身份的张起灵最不引人注意,负责每天家里药物和食品的采购,吴邪则留在家,用胖子那300M流量的小水管从网上搜索有关六角铜铃的讯息。 至于黑瞎子,自然是日夜不离的看顾解雨臣,吴邪挺惊讶他竟然能干得了这些细致活儿,到了后来,干脆连家里的一日三餐都丢给黑瞎子整,只不过餐餐都会出现一盘诡异的青椒炒饭。 吴邪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黑瞎子,最深刻的印象是是这个人脸上永远不褪的笑脸,无论面对的是千钧一发的险境还是尔虞我诈的阴谋,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永远纯粹轻松,无形中感染着他人。可如今,自搬住到胖子家以来,黑瞎子已经很少笑了,偶尔咧咧嘴,那笑纹总是浅浅的浮在面上,不深切也不自然。 每当这时吴邪总忍不住感叹,或许感情真的是唯一能够挑战时间的存在,不管一个人的习惯多么坚定,一旦遭受到情感这东西的腐蚀,便总有融化殆尽的一天。 小花的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那样昏昏沉沉的睡着,吃不进东西也喝不下水,全靠药物维持。小花人本来就瘦,又经过这么一场折腾,人已是瘦骨嶙峋,脸蛋白的几近透明。有一次黑瞎子要搬东西,吴邪帮着他把小花背起来,那重量轻的简直无法想象是一个成年人。 黑瞎子每天都会给小花活络筋骨,防止他的身体关节过于僵硬,可无论做的多么用心,都阻挡不了小花的日渐衰弱。吴邪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无论多么渺茫的机会,他们都要全力一试。 这一天中午,胖子难得提早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脸上头一回现出浓浓的得意。 吴邪一瞧,就知道事情大概有谱了。 胖子先喝饱了三大杯凉茶,撇撇嘴,这才开讲。 原来有关六角铜铃的信息当真是冷门中的冷门,因为不涉及明器的线索,所以即便那铜铃真的在零星的斗中出现,也只会被淘沙者当做正常的陷阱机关,防着躲着,却没兴致仔细研究。为这,胖子跑了不少冤枉路,几乎把他在北京的关系全都走了个遍,最后你猜怎么着,居然是今天在茶楼听曲儿的时候叫他碰着了。 “……你跑茶楼听曲儿了?”吴邪微微眯起眼,“是谁每天一进门就说早九晚五马不停蹄天天累成狗的?” “去去别打岔,我这正要说重点呢!” 胖子去茶楼坐的是大堂,用他的话说,热闹,有氛围。然后坐在他旁边的,是几个看起来年过花甲的老头儿,还挺有钱,桌上摆了一盘瓜子一壶碧螺春,那架势根本不想听戏听曲,而是来借地聊天的。 “你们也知道,人年龄大了闲着没事干,再加上兜里一袋子钱,就想变着法子挥霍出去。买什么养生品啊治疗按摩仪啊,听听健康讲座啥的。结果他们那会儿聊的,正是民间的偏方儿,我听了听,嘿,好像就对阿花那症状。” 黑瞎子抬起头,看向他。 “等一下等一下,”吴邪打住胖子,“不是说好去调查六角铜铃的吗,你怎么找开偏方秘籍了,你这跟去医院治疗有什么两样。” “天真同志,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胖子拍拍膀子,接着道:“他们说在建国前,陕西南边有个小村子,村里的年轻人得了一种怪病,就是好端端的忽然有一天长睡不醒。开始只是一个人,后来越来越多,闹得跟瘟疫似的。你们也知道,陕西那地方走两步路都能踏出个古迹来,又是在建国前,乱的很,这村里的年轻人好像曾经集体参加过国军的一项运输活动,等回来后,半年内一个一个都倒下了。” 胖子喝一口水,“一个村里,年轻人倒了那可就全都完了。结果呢,在那村子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有一个叫‘药王谷’的小山坳,没人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据说从他们爷爷的爷爷那辈儿起,那儿就叫药王谷。” 吴邪越听越觉得不靠谱,“药王谷?怎么听起来是武侠小说里的名儿?” “你还真别嫌弃武侠小说,告诉你,那个村里的村民跑去药王谷求药,抓了里面的一种奇特的红色的艾草,结果你猜怎么着,全村的年轻人都给治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找那个药王谷,然后给小花……也试试那种艾草?” “反正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你们看咯。” 吴邪求助似的望向张起灵,谁知张起灵却一脸沉思,洞若烛火的眼睛少见的蒙上困惑。“药王谷,我好像听说过。” 张起灵听说过!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武侠小说里的虚幻,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他这样一说,吴邪立马就想到:“是不是那种艾草也可以治小哥你家的失魂症?” “不是,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很多年前听人说那里有一个很神秘的斗。”张起灵的话不多,但句句都点在点子上。“听说是一个家族的墓葬群,但是至今都没人找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胖子一听来了劲儿,转过来笔记本电脑,三两下在地图上敲出药王谷大概的位置。 黑瞎子扫了一眼地图的标记,点点头:“那里确实有一个很壮观的斗,是不是家族墓葬群不清楚,但是一个西汉的人造机关斗,我和花儿去过一次。” 说完这话,黑瞎子眉间也染上与张起灵相似的困惑。“只是药王谷这个名字……我似乎也在哪里听说过,几十年前,有人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提过这三个字,但是太久了我现在想不起来。” 胖子瞅瞅左,瞅瞅右,“行啊你们俩,加起来年龄都超两百了,成心在这儿给我们打哑谜?” 吴邪心头突然泛起一股怪异的酸涩,胖子的话又正正提醒了他。小哥,黑瞎子,这两个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相似,很多时候他都能感到这两人身上超出言语之外的默契,那种默契跟小花和黑瞎子在一起还不同,而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感同身受,和绝对的信任。 同样背景深厚的家族,同样漫长的人生与丰厚的阅历,还有同样背负着谜团和强大的身手,这两人更像是同一世界的人,即便面对面坐着,他和胖子也无法涉足踏入。 好在吴邪没低落多久,黑瞎子就起身离开了,现在他每隔二十分钟都一定要进屋看一看解雨臣的状况,晚上更是共枕而眠,可以说保护的滴水不漏。 今天胖子带来的消息其实并没多大实质性的内容,但因为张起灵和黑瞎子记忆中的那份“熟悉”,这药王谷便有了一探究竟的必要。 再来就是准备装备。 以前干这种事,只要解雨臣一个吩咐,下面自然有人帮他们把一切联系好。现在不同了,事事亲临,路程计划,交通乘坐,用到的大大小小的装备和后勤物资都要几个人商量着策划,而且资金还非常不乐观。 鉴于这次夹喇嘛的全是熟人,吴邪就毫不客气的限定起经费,充分发挥小老板特质,力求每一样购买都物有所值。黑瞎子也拿出一部分钱,只是一部分,因为他跟解雨臣在一起后,一向积极主动的上缴财政,以至于留在身边的现金少之又少。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黑瞎子坚持要带解雨臣一起下斗。 这事有点犯难,用胖子的话说,凶斗那种地方恨不得一个人能生出八只手应付,他黑瞎子就算对自己的身手再自信,也不能带个连路都无法走的重病号吧。万一里面发了什么险情,正常人都应对不来,你身上还挂着一个随时需要保护的累赘,这不是妥妥的送死么。 但黑瞎子执意如此,想想也不难理解,此时的北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保护解雨臣的人了。解家正在到处搜寻他们,解三叔也在被监视,其他关系远的更加不放心。吴邪倒是觉得,是真的没有第二个人能像黑瞎子这般无微不至照顾小花了,贴心贴肺,甚至不惜赌上性命。 考虑到小花的身体,这次从北京到陕西的路程他们选择了自驾,由胖子和吴邪轮流开车。张起灵一上车就闭眼睡觉,至于黑瞎子,你压根别想拽他离开小花三米远。 “天真,看出来没,这世道有本事的人就坐在后面当大爷,没本事的人就蹲到前头开车。像胖爷我这种,当的了大爷又开的了车,下斗一声吼日子一把手的好男人,真要绝迹咯。” “那你倒是结婚啊。”吴邪正在副驾驶剥水果,剥好了逐一发给每个人。 “这不趁着年轻,想着怎么也再弹腾两年,何况到现在还没遇到对眼儿的,不急。” “那你可得抓紧了,不过说真的,有黑瞎子在这儿做榜样,我觉得你大约一辈子都难找到合适的对象。” “那是,他把标准定的恁高了,瞅一眼都能闪到我脖子。” 吴邪笑,“得了吧,你脖子的肉可有那么厚。” 一路说笑着,缓解不少气氛,两天后,五人到达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小村庄,也就是当年曾经被“神奇的艾草”眷顾过的幸运村落。 不过当吴邪走下车,才认识到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眼前一片断壁残垣,那个村庄早就不在了。 想想也是,从建国到现在半个多世纪,人事根本变迁不足为奇。几个人找到村落遗址中最结实的一间房子,落败前,这里应该住着这个村子里最有威望的人。 星星挤上夜幕,胖子随便弄了弄灶台,生火做饭。 吴邪拿着地图,在桌子上圈圈画画。 “咱们计划得变了。按照原先的安排,我们要在这里停留至少一两天,打听有关药王谷的线索,不过现在村子既然不在了,咱们明天一早就直接出发,去药王谷。” 张起灵回过头,“还要多远。” “几十公里,而且路都不好走。”因为去年的倒斗,黑瞎子对这附近十分熟悉,不过药王谷既然在上次的西汉斗附近,那现在只要给他一辆车,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地方。 “凌晨出发,时间最合适。”张起灵立刻给出结论。 吴邪赞同的点点头,“装备也不用在这里存放了,帐篷什么的都带上,刚才胖子说这里的林子又深又多,肯定不少野味,后期的补给不成问题。” 三人又就出发的细节做了一些补充,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喀喀喀,喀喀喀。” 缓慢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吴邪吓得往后一缩,这……这荒郊野地的无人村落,方圆百里完全没其他活人,大晚上的哪来的敲门声!这会儿胖子正在做饭,屋里被他们弄的无比亮堂,就算外头有猛兽野魂,也应该畏光才是啊。 “喀喀喀,喀喀喀。” 门响还在继续,屋中谁也不敢出声,很快,胖子猫着腰从厨房溜进来,吴邪发现他怀里正揣着一只枪杆子。 “卧槽胖子……你别乱来……万一是人呢!”吴邪赶紧拽他衣角。 “扯JB蛋,管他人啊妖的,就凭他敢这么吓唬咱们,这枪子儿他吃定了!” 谁知黑瞎子却站起身,伸手挡住胖子,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吴邪以为黑瞎子有什么神算妙计,谁知黑瞎子只是叫他们稍安勿躁,自己过去轻轻松松打开门。 门外空荡荡的,黑瞎子低下头,就见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正立在台阶上,不畏也不惧,仰着脏兮兮的小脸望着他。 “我,饿了。” 多少日来,黑瞎子嘴角第一次绽出笑容。 “想吃多少都行,这回一定管饱。”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猴回来了。 第19章 斗中斗 半个小时后,除了尚未醒转的解雨臣,其余五个人围坐在石墩前吃饭。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有什么神奇?” “这可是山魈附身活人啊,还不对,是附身干尸!还跟大活人一样漫山遍野的到处乱跑!” 在他们在村子里落脚后不久,小猴不请自来的出现了,黑瞎子作为唯一的知情人,给双方彼此做介绍,小猴的来历着实叫人万分吃惊。 张起灵看了小猴足足有十分钟,才说出“精神共鸣”四个字。 从张起灵的理解来看,山魈之所以能利用小猴的躯体做到这一步——这种与活人无异的地步,是因为小猴的精神与山魈产生了共鸣,以至于眼前的孩子身体与精神明明属于两个不同的个体,却能够没有排斥的叠合在一起。 胖子戳了戳小猴的手背,肉的,是活人。 小猴正在大口往嘴里塞罐头牛肉,并不排斥几个人的好奇围观,黑瞎子递给他一杯瓶装果汁,道:“你怎么会来这村子?你跟山魈到底……” 当初他和解雨臣回北京,就猜到山魈会将小猴的尸身收回,没想到山魈不仅取回了,还再次附上去,被小猴影响着到处蹦跶。 小猴的口齿还是不大灵光,也不怪他,这种深山老林里没有人陪他练习普通话。 “里面,没劲儿,外面,玩。” 敢情是小猴跟山魈都闲得慌,合伙出来玩了。 “这特么也行……”胖子含糊不清的嘟囔。 吃两口牛肉,小猴忽然跳下凳子,光着脚丫推开里屋的门。里屋睡着小花,吴邪刚想开口阻拦,却发现黑瞎子并没制止,只是自己也跟上去。 小猴闻到了解雨臣的气味,等黑瞎子过去时,就见小猴乖乖的扒在床边,油乎乎的小手放的远远的,就那样巴巴的望着床上的人,小小的脸上挤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愁。 黑瞎子神是鬼差的伸出手,揉了揉小猴的脑袋。 “这就是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他就一直这样睡着,我们试尽了所有方法还是束手无策……你也很难过对不对?” 小猴点点头,“他,病了?” “不,是这里受了伤,被六角铜铃伤到的,你见过吗,一种斗里的怪铃铛。” 小猴摇摇头,“那,怎么治?” 黑瞎子直起身,“我们听说,这附近有一个药王谷。药王谷里的艾草曾经治好过与他相似的病状,所以才想来碰碰运气。你一直在这里,应该的知道的吧?” 小猴果然点头,“有的,药王谷。” 黑眼镜眸中一亮,忙蹲下身子。“那你见过那种艾草吗!它是不是真的有治病奇效!艾草,就是一种灰扑扑的植物,气味很大,虫子都离得远远的。” 小猴费劲的想了想,好半天才松开眉头:“你说,红艾?” “红艾?对,就是红色的艾草,所以果然有是吗!” “有,但是。”小猴欲言又止,似乎想补充什么,但黑瞎子等了半天,小猴始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复的又肯定一次:“有的。” 这一晚对黑瞎子而言过的格外漫长。 吴邪中途来催了几次,黑瞎子才勉强睡下一小会儿,不等天亮,就急吼吼把其余几人喊了起来。山区阴冷,等到胖子他们被冻的哆嗦的上车时,黑瞎子已经把解雨臣安顿好了,里里外外裹上好几层,圈在自己怀里。 这一次有小猴带路,一行人直接便到达药王谷。 与传说相比,眼前的破山坳小的近乎寒酸,胖子先扎帐,吴邪看顾解雨臣,小猴带着黑瞎子和张起灵进谷采药,一刻也不耽误。 不知道是不是艾草的缘故,这个山谷里并没有毒蛇虫蚁,明明是个背风保暖的好地势,结果连个野兽的巢穴也没有。 黑瞎子眼尖,一下就看到长在半山腰的艾草,两人拿着准备好的铲子,一点一点的挖取。 没挖两下,黑瞎子就发现有些不对。张起灵碰碰他,指着手中的草根叫他看,这里的艾草长得十分茂盛,茎叶够的到人腰际,但根须部分却长的不可思议。 张起灵小心翼翼的用铲子往下刨洞,尽量不伤及草根,只见艾草的根部往下不断延伸,黑瞎子粗粗一看,这根茎只怕得有两三米那么深。 然而这还不是最反常的地方。 就像小猴所说,这片山谷里的艾草是红色,可这红既不均匀也不纯粹,而是由底部往上逐渐变淡。也就是说,这些艾草长在外面的草茎还是浅红的,可往深处的根茎,却是红的几乎要滴血了。 “看来这艾草的神奇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地下的某种东西影响。” 黑瞎子不说话,张起灵的观点很对,与其说影响,倒更像是一种污染——在这山谷底下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污染了山谷里的艾草,才使得好端端的草叶变成这样的颜色,有了治病的疗效。 “小猴。” 小猴蹦上来,看到他们手中的艾草一点也不惊奇,看来前一晚的欲言又止,他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小猴,这山谷下面有东西吗?” “有,一个墓,很大。” 黑瞎子皱起眉:“墓?是我们去过的那个西汉机关斗吗?” 小猴十分肯定摇摇头:“不是,另一个。” 另一个,这片土地上,除了上次惊心动魄的西汉斗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墓?! 不过小猴的下一句话,却叫黑瞎子真正大吃一惊。 “斗下,有墓。” 这次轮到张起灵目光闪动了:“原来如此,斗中斗,墓下墓,我听说的家族墓葬群就是这个。恐怕你们上次下的西汉墓下面,还深埋着另一个斗,就是人们几百年来都找不到的神秘家族的墓葬群。” 两个斗上下相叠,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黑瞎子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可能西汉机关斗在建立时,那位城主并不知道自己是建在了别人的祖坟上。可是这样的几率微乎其微,以城主在那个年代的身份地位,开墓前一定会进行详细的探测,没理由不知道脚下正踩着一个神秘大墓。 可如果不是意外,难道是故意吗?骷髅侠的那位城主,故意在人家的家族墓上建立自己的城池?这不仅是建筑与风水上的大忌,也是人文道德上的大忌,万万解释不通。 “如果西汉斗在上,那么下面的家族墓至少是汉代以前了。”张起灵望向黑瞎子,“要去看看吗?” 黑瞎子咬咬牙,对小猴道:“你确定这艾草的红色,是来自那个墓?” 小猴十分肯定的点头,又道:“那里,很凶,我试过,进不去。” 连小猴——山魈这样的鬼怪都进不去的斗,到底该是怎样的一个斗。想到这里,黑瞎子心里被冒出的两种情绪来回撕扯,一半是对解雨臣病情的焦虑,如果脚下是一个大凶之斗,他到底能否成功取得解药,并顺利回来。另一半,则是对未知挑战的跃跃欲试,黑瞎子承认,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是兴奋的,这种兴奋在面对艰巨的任务时会格外难以自抑。 不过眼下的这种情况,哪怕再大的兴奋也都被前一种情绪压制下了。 两人回到驻扎地,把这一发现给胖子和吴邪说了。胖子一听有斗就两眼放光,来回搓着手对那个大墓浮想联翩,吴邪却不怎么积极主动,下这种凶斗,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黑瞎子没有急着表态,他把采回来的艾草洗干净,去叶剥皮,然后用最底部的根须小火熬药。两大捆的红艾,最后只熬出一小塑料碗的药汁,黑瞎子把解雨臣扶起来,吹凉了喂他喝。 胖子一瞧这架势,咋咋呼呼推着吴邪往外走。“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哈,我们不要做电灯泡。” 吴邪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少儿不宜,不就小花喝药吗?” “哎呀我的天真少爷,咱们先琢磨琢磨那个肥斗行不,万一等下阿花喝完药好了,咱们下一步可就是下斗摸宝贝去咯。” 吴邪拗不过他,只好闷头去火堆边问张起灵,还没说几句,帐篷里就传出黑瞎子的喊声。几个人赶紧冲过去,黑瞎子慌张的抱着解雨臣,解雨臣的脸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泛出红晕,躺在黑瞎子的怀抱里不住的咳嗽,搜肠刮肚十分痛苦。 咳嗽着,解雨臣的眼微微睁开一线,可是没支撑几秒,又再次合上了,重新倒回黑瞎子身上。 “花儿!” 黑瞎子忙给他把脉,心脏紧张的揪成一团。艾草的确起效了,可效果也只能达到这一步而已,解雨臣的意识稍稍有些反应,但还不足已清醒,光是这些根部的红汁还不够,他必须找到红艾的源头——那座深埋地底的墓葬群,里面应当藏有治愈六角铜铃创伤的解药。 小猴把话说的很明白,那斗九死一生,甚至要比先前的西汉机关斗更为凶险,百年来从无人踏足。小猴的话是当众说的,黑瞎子并不想瞒任何人,老实说,吴邪等人能为解雨臣做到这一步他已经足够感激了。这个斗他势在必行,可胖子他们却没有义务跟着他一起送死。 这个斗,他想一个人下。 “喂喂瞎子,你当我摸金校尉王月半是什么人呐,”胖子搭上黑瞎子的肩膀,痞痞道:“这临到金山跟前了你叫我打退堂鼓?不成啊,你这小子实在不够义气。” 吴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也去,不亲眼看到小花恢复,我不放心,而且就像胖子说的,都走到这一步了,哪有叫你一个人只身犯险的道理。大家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面对危险。” 张起灵低着头擦刀,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置身事外。 黑瞎子把他们几人一一扫过,墨镜挡住眼后大部分波澜,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瞎子铭记于心。” 考虑到斗的凶险,最后几人决定,由小哥、瞎子和胖子三人下地,吴邪在帐篷中留守,一方面做接应一方面看着小花。这三个人行动力快,运气好了还可以速战速决。 出发前,趁没人的时候,小猴拉住瞎子的袖子,小心翼翼道:“还有,人,在这里。” 黑瞎子立即警觉,“还有人?是跟踪我们来的吗?” 小猴撅起嘴,“那人,来好多天,躲着。” 黑瞎子一愣,拔头就往回跑,冲进帐篷把正在烧水的吴邪吓一跳。这附近还有其他人,早就来了却没有露面,也就是说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他们。可是他也好张起灵也罢都没有察觉,说明对方绝非泛泛之辈,不,一定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猴跟过来,坑坑巴巴的补上两句:“像你,他的气,像你。” 黑瞎子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一言不发的抱起床上的解雨臣,给他穿好衣服,背到自己身上。吴邪不知道他这搞得哪一出,就听黑瞎子少有的严肃道:“小三爷,把装备收拾收拾都带上,带不上的就锁车里,你和花儿都下斗,谁都不要单独留在地上。” “怎么了。”张起灵推开帐篷。 “这个斗,有人想分一杯羹,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单独行动,以免落到对方手里。” “冲着我们来的?” “是。” 吴邪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搞得挺紧张,“那要是……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呢?” 下一秒,黑瞎子丢给他一把□□。“不用留情。” 小猴带着众人,很快来到那个神秘斗的“入口”,吴邪转了一圈,发现地上有不少人工挖掘的痕迹。“这里怎么那么多盗洞?!” “这是去年倒斗留下的。” 黑瞎子环视一周,现在他们所站的位置,正是西汉机关斗的入口,其中一条盗洞可以直接通往墓道。可是小猴满脸笃定,这个地方,真的也是家族墓冢群的□□? 胖子刨了刨,没发现,没好气的转向小猴:“喂小子,你别耍你胖爷爷,这地方要真有第二个入口,去年那帮土夫子挖来挖去咋就没发现。” 小猴跑到一个地方,原地蹦了两下。“在下面,这里,正下面。” 张起灵伸出两指摸了摸那片土地,末了却是摇头。他一摇头,胖子再看向小猴的眼神就有了几分怀疑,正想再说什么,吴邪赶紧拦住他,紧张无比的盯向小猴。 “小猴,我问你,你说墓的入口在这正下面,到底往下面多深?” 怕小猴不懂,吴邪专门丢出卷尺,向他比划出一米的长度,叫小猴估测估测入口究竟在地底哪个层面。胖子一拍大腿,还真没想到这细发处,这样一来无疑准确定位了。 谁知小猴扬起脸,无比干脆的说。 “在地下,二十七米。”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话,【通往地狱的门】 第20章 通往地狱的门 小猴这话一出,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小猴又低头掰着指头算了算。“二十七,就是,二十七。” 吴邪第一个出声,打哈哈圆场,“也、也不是不可能啦,北京的明十三陵,万历皇帝的定陵地宫就是在地下二十七米深的嘛,这也是有的……” 胖子一脸牙疼,“问题是二十多米深,咱们没有建筑上的大型挖掘工具,就凭这两只爪子,那得挖到猴年马月啊。” “总要试一试。” 黑瞎子拿起军工铲,开始掘脚下的土。这里的土质非常坚硬,没挖几下,黑瞎子就从里面抠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靛青色的硬块。 “这什么玩意儿,煤渣儿?”胖子过来捏了捏,“还挺硬,不会是什么宝贝吧。” 黑瞎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有味道,像金属。” “这下面全都是!”吴邪顺着黑瞎子挖掘的地方继续下挖,土层下面,密密麻麻全是这种古怪的硬块,有这东西埋在土中,就算开辆挖掘机也未必能挖动。 张起灵换锤子磕了磕,不一会儿,磕破一个缺口。缺口下面的土壤里,埋着一个巨大型硬块。跟其他散落在土壤里的细小的硬块不同,这一块的体型,犹如一只大型器皿。 “黑……煤渣鼎?”胖子伸手去摸,这“大鼎”被他们踩在脚下,比花岗岩还要结实几分。鼎上密密麻麻刻着繁复无比的符文,还有一段一段无规则的凹槽,吴邪研究半天,也想不出这到底是哪朝的文字或者暗号。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这鼎太大了,直接堵住他们继续下挖的道路。如果绕过这个鼎再挖,又会偏离小猴所指的入口方向。 体力活胖子是一把手,吴邪使不上力,就把那些文字拓写下来。黑瞎子背着解雨臣不方便,招来小猴,叫小猴帮忙照看一下。 小猴十分乐意,让解雨臣靠在自己身上,谁知手背突然传来触电似的一疼,疼的小猴差点飚住眼泪。 低头一看,自己右手的拇指居然整个黑糊了,仿佛触摸到高温,被活生生烫掉一层皮肉。 小猴满心惊疑,他刚才碰到了什么,他碰到了……解雨臣的手指? 小猴谨慎的勾过头,看到解雨臣修长的手指上,镶着一枚不起眼的素色银戒指。 ……不会是这玩意儿吧。 坑洞另一边,几个人正埋头挖掘,没人注意到小猴的动静。小猴壮壮胆子,执起解雨臣的手,对着戒指仔细观摩。没什么问题啊……怎么看都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小猴咽了咽喉头,再一次冲戒指颤颤伸出手。 “嗷——” 这回小猴直接被烫的翻了出去。 解雨臣失去支撑,软软的滑落在地,而地上,正是他们几人刚刚挖掘的大鼎。解雨臣没有知觉的手跌在一旁,无名指上的戒指晃了晃,印入鼎上的凹槽。 一切发生在无意间,电光石火,无法反应。 一瞬间,众人脚下的大鼎猛一张裂,犹如张开的血盆大口,把所有人尽数吞没。解雨臣也好,另外那四人也罢,无一不收到地心引力影响,失重的飞速下跌! 唯独小猴,遭到了大鼎的抵触,别人下落,他却被远远甩飞出去。 “花儿!”黑瞎子反应极快,用手中的铲子拄入洞面,用力一蹬,加快自己的下落速度,绕到解雨臣的下方。同时左手抽出匕首,横插入洞面,当他把人牢牢接住,匕首也开始发挥缓冲作用。 随着他们下落,洞壁两边陆续传来机械的声响,黑暗中,黑瞎子发现他们正往一个极深的地下洞里坠落,洞里每隔几米深就有一只那样的大鼎,而当他们跌下来时,大鼎开裂,使他们继续跌入更深一层。 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耳边的风声变了,黑瞎子搂紧解雨臣,收腿狠狠一蹬——终于落上坚硬的地面。 旁边陆续传来张起灵和胖子落地的声音——胖子的要沉重许多,吴邪整个人面无血色,被张起灵夹在腰间,几乎连道谢都忘了。 “他奶奶的还真是二十七米,直接给我们摔下来啊?”胖子没控制好姿势,屁股先着地,这会儿疼的龇牙咧嘴。 黑瞎子检查了一下解雨臣的情况,转而往上望,头顶的洞口只剩下巴掌大小,没一会儿,探出小猴焦急的脸。 小猴的确曾经说过,这个墓他进不去,看来这一层又一层的鼎石不仅是“电梯”,还有隔绝妖灵的作用。 黑瞎子叫小猴回去,可小猴满脸的焦急,拼命摇头,大声喊着四个字。大鼎隔音,再加上距离太远,声音传达不了,也不知道小猴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一会儿,最上面那层的大鼎缓缓闭合,洞口的光线被吞噬,小猴也看不见了。 “就叫他留在上面吧,不管怎么看,外面都比这里头要安全。” 胖子掏出手电,照亮前方狭长的隧道。“出发吧。” 先是最上层的大鼎,然后第二层,第三层,这些大鼎按照打开时的顺序,短时间内又再次一一关闭,好像压根没有开启过。但是这个时候,黑瞎子一行人已经开始往神秘斗进发了。 隧道成S形,众人不得已把速度压慢,这种地形极容易遭到埋伏,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拐角后面会不会突然扑出一个活粽子。吴邪走在队伍中间,还在低头研究大鼎上的符文。 “我越看越觉得,这里像一个明代斗,不,应该是明末清初。”吴邪指出其中一个文字道:“你们看,这是女真字和汉字的融合体,再加上明朝陵寝有深埋的习惯,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段。” 胖子推他走快点,“吴大学者,那你告诉我,一个西汉的斗要怎么做才能盖在一个明代的斗上头,玩穿越吗?” 吴邪被噎住了,但是并不放弃自己的想法,绞尽脑汁的想解释。 走在最前面的张起灵出声了,“并不是没可能。” “什么可能?” 张起灵扭过头,一张脸在电灯的照射下多出几分肃穆的色彩。“不是西汉斗建在明代斗上面,而是明代斗挖在西汉斗下面。” 胖子还在摸下巴,吴邪却一下子明白了:“对啊!这样就能解释了!的确是西汉斗在先,到了明代,人们发现这只西汉机关斗,却放在那里原封不动,反而在它下面挖起家族墓!” “艹,你是说明朝人把上头的西汉斗当作自己的守墓机关?” 这已经不是大胆或者气魄可言了,能做下这样翻云覆雨的手笔,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的家族。 隧道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宽,走了大概十分钟,隧道的尽头出现一扇三米左右高的大门。张起灵率先用双指探了探,然后平静无波的退回来。 “跟鼎的材质一样,几乎没有缝隙。” 黑沉沉的大门,光是站在跟前就能想象它的重量,大门上同样刻着密密麻麻的凹槽和花纹,完全是土层中大鼎的变形版。 “话说回来,咱们刚才是怎么弄开那大鼎的?”胖子回头问几人,“你们谁碰到什么机关了?” 众人都是摇头,眼下只有小猴不在,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到。胖子眼珠子一转,出了个馊主意,要大家像刚才在上面挖土一样,在这面大门上重复之前的动作,说不定哪个细节对上了,大门就能打开。 这似乎是最安全的办法,毕竟没有人想在地下几十米深处使用炸药。 吴邪贴在黑门前,来回摸索,摸着摸着手皮微微发痒。 ……有风的流动? 吴邪抬起头,一片漆黑,忙掏出手电往头顶照,结果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只足有小臂长的紫色毒蝎!吴邪惊叫一声,手电掉在地上,混乱的光圈中,毒蝎跟着一起落地,在大门上倒映出恐怖的虫影。 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毒蝎从黑门顶上落下,朝他们逼来。 “头上!” 随着胖子一声大喊,黑瞎子猛地退到墙根,两只毒蝎重重落在他之前所站的地方。张起灵抽出黑金古刀,率先挑开两只靠门的毒蝎,然而这些巨大的虫子不仅生命力极强,灵活的巨螯更是锋利,怎么看都蕴有剧毒。 “胖子,你背上!” 胖子大喝一声,狠狠转一个圈,可是背上的蝎子却纹丝不动。黑瞎子一手摁住他的肩膀,右手匕首一划,将毒蝎挑去一边。 蝎子越来越多,仿佛有智慧般选择性进行攻击,黑瞎子背着一个人,不能进行大幅度的动作,很快成为这些虫子的首选目标。蝎子们汇聚在入口地方,将几个活人堵在黑门前,打算一网打尽。 “血,对了,我的血!”吴邪突然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急匆匆要放血。“小哥你别来,让我先放!” 黑瞎子递给他一把匕首,结果吴邪太过紧张,把黑瞎子的手也削了一刀。黑瞎子无语的看向他,吴邪心虚的不敢抬头,赶紧把血糊糊的指头对准蝎子群,还颇具威力的喝了一声:“统统给朕退下!” 蝎子们原地一震,并没有立刻退去,似乎在斟酌考虑眼前这年轻人的威胁度到底有多高。胖子擦擦鼻子下头的汗珠,道:“天真同志,你这杀虫剂还有待升级,咱们先换小哥的成不。” “让、让我再试试!” 吴邪满脸通红的继续挤血,一个蝎子趁势扑上来,被站在后面的黑瞎子及时甩到一边。 “小三爷,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 黑瞎子话没说完,全场的蝎猛地子一震,突然飞似的四处逃窜。胖子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张起灵,可张起灵双手干净,根本没有放血。紧接着,众人脚底的地面开始震动,黑瞎子身后的那扇大门——居然缓缓的打开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黑瞎子默默伸出流血的手指,打掉最后一只毒蝎时,他沾血的手指摁到了这扇大门上,难道开门的机关——需要活人的血? 可一开始在上面时大鼎开裂,并没有人流血啊。 张起灵若有所思的看了黑瞎子一眼,第一个走进门,胖子和吴邪也紧跟上。黑瞎子转过手,盯住无名指上的银色婚戒,喃喃:“是你吗……” 黑瞎子走快两步,跟上最后的胖子。 “在北京的时候,你是从什么人嘴里听到药王谷的消息的?” 胖子想了想那天在茶楼的情景,“俩老头,看着挺精神的,不过都是大众脸没啥特点。” “他们是不是……都戴着眼镜?” “眼镜?当然有啊,那个年龄的老头儿基本人手一副老花镜嘛。” 黑瞎子没再说什么,推着胖子回到队伍。 斗外,小猴一个人在上面急的团团转,要怎么通知他们——有人进去了,在自己被弹飞、黑瞎子他们落入大鼎之后,当时有另外一个人紧跟着一起跳下去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越往后越写不出了,有点想坑了Orz 第21章 南瞎北哑 与普通的斗不同,这里的一切,用吴邪的话来描述就是:低调奢华上档次,哪怕是千百年前的墓葬群,那也是希尔顿级别的豪华斗,与其他小墓不可同日而语。 瞧瞧下来时的“大鼎电梯”,瞧瞧做工精良的黑漆大门,还有这结实平整的墓道,无一不是大门户的手笔。 没走多久,前面散出模糊的光亮。一般斗中出现光亮,大多是鬼火磷光,妖魔鬼怪冒头作祟。可他们眼前的光却柔和平定,隐隐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走的近了才发现,原来在走道尽头,镶嵌着一排百年不朽的夜明珠。 胖子夸张的咽了咽喉头,赶紧判断眼前的境地。夜明珠在最远处,幽幽绽放着诱人的光芒,而距离他们脚下最近的,是一汪很小的池塘,大约只有半个游泳池那么大,却拦住他们的全部去路。池子暗不见底,在池子上面,正漂浮着十六具土色的棺木。 张起灵打量一下四周,整个空间是绝对密封的,路在池子边截止,也就是说他们必须通过浮着棺木的黑池,才能继续前进。 但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池与诡异的棺木,却比任何明晃晃的刀山火海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要是小花在就好了,”看着眼前的局面,吴邪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毫发无损的跨越这种地方可是小花的拿手好戏。” 黑瞎子没有接话,只是把怀里沉睡的人搂的紧一些。 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怎么了一个个,不就是个破池子,它还能翻了天不成?来来,都别怕,让胖爷爷先给你们试试水。” 吴邪知道胖子是看中那一排夜明珠了,却丝毫不敢大意:“你可别乱来啊,这池子有那么长,你除非有本事轻功水上漂飞过去。” 胖子比了个广播体操中的标准飞翔动作,挑挑眉,“说得好,《少林足球》里的轻功水上漂就是一个胖子。” 一直不发话的张起灵从兜里掏出一块重物,一挥臂,使劲砸上水池中央的一具棺木。张起灵的力气有多大吴邪是见识过的,这一下连他都用全力,就见那棺木被重物砸的一头高高翘起,失去平衡,“哗啦啦”翻进满池的污水中。 “卧槽,小哥你这是断人财路啊。”胖子半只脚都要迈出去了,却被张起灵这一动作给硬生生吓了回来。其中的一只棺木翻沉,那么这池子上的“棺材桥”也就断了,更加无路可走。 张起灵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池,不一会儿,一只干枯奇长的大手森森探出水面。 “棺、棺材里有活东西!” 伴随着吴邪的大喊,一个满身污水的黑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描述的刺鼻腥臭紧跟着扑面而来。 “呸,这玩意儿多久没洗过澡了!都臭烂了!” 紧接着,其他还浮着的棺木也开始蠢蠢欲动,盖子一个个翻开,坐起一具又一具血红的粽子。吴邪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些粽子都是红色的,只不过先前那一只被小哥踹进池子,才被染成乌漆墨黑的吓人熊样。 但红色的更糟糕,红色的粽子正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尸,眼下一口气就来了十六只。 胖子往手上吐两口,紧张的端起枪。“玩儿大发了,天真,你丫快拿纸笔,我要口述遗书,赶紧的!” “不至于吧你……”吴邪被气氛带的也开始哆嗦,可胖子跟他不同,胖子见过的风浪数不胜数,能叫胖子这样如临大敌的,不应该只是十六只血尸那么简单。 “什么不至于,你好好看看那些血尸的头顶!” 吴邪定睛一看,第一眼他还真没注意,这些血尸头顶的稀疏毛发竟然也都是红色的,还在滴滴答答的冒着血。 不用吴邪发问,胖子就粗声粗气的简单道:“红毛血尸,人为养制出来的血尸,奶奶的,我还以为是那帮老头儿瞎扯的,居然真有这玩意儿。天真给你实话说吧,如果说瓜子庙那具血尸是坛子里的小蛇小虫,那这玩意儿就相当于坛子里炼制出来的蛊王!还不是一具,是十六具!” 吴邪被胖子吓得伸手去摸枪,摸了两次都没摸到,血尸们的行动又快又灵活,跟正常的成年人几乎没有差别,眨眼就涉水到他们面前。 腐臭味儿更大了,几乎能把人熏死过去。 就在吴邪的手心被汗浸湿时,站在前面的黑瞎子突然转过身,蹲下,将怀里的人珍而重之的交到吴邪手中。 “小三爷,你跟胖子在这里待着,帮我照看好花儿。” 吴邪惊得说不出话,心里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你想干嘛。” 黑瞎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做了一个叫吴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揉了揉吴邪的脑袋。 “你们在岸上看着就好,很快就结束了。” 不等吴邪再说什么,黑瞎子站起身,回到池子边,而张起灵早就一脸淡然的等在那里。两个人对视一眼,在池子边并肩而立,共同面向池子中汹涌而来的血尸。 胖子在一旁坐立难安,很快冒出一头的汗,最后居然从包里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喂,你干嘛啊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自拍?。” “去去别碰我,你快专心看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场面!传说中‘南瞎北哑’的联手出击,根本可遇而不可求!” 吴邪依稀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去,修长低沉的黑金古刀,锋利致命的墨色匕首,那两个人站在咆哮的洪水猛兽前,从容而轻松,明明并不高大的背影,却仿佛有睥睨天地的威力。 血浪纷飞,人与尸,刀与爪,厮杀成一道一道错乱的凶影。 张起灵的身手迅捷洗练,没有一丝一毫的赘余,每一击都是命中,每一击都是必杀;黑瞎子的姿态则多了一丝潇洒敏捷,每一次出手都蕴力三分,环环相扣又留有余地,虽然方式不同,但却与张起灵的效果不相上。 两人跃入水池,穿梭在疯狂的血尸群中,摇摆不定的棺木成为唯一能够立足的战场,惊险万分,亦精彩至极。看着眼前一幕幕生死厮杀,吴邪强迫自己压下想要拍桌子叫好的冲动,却也被张起灵和黑瞎子的攻势激发的热血沸腾,忍不住想加入大干一场。 在这两人之前,没有一只血尸能越雷池一步,没有一滴血能溅到解雨臣等人身上半分。 胖子说的一点不错,眼前的战场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场面,大约余生都要铭记于心。 “小花,我们好像都喜欢上不得了的人了。” 吴邪莫名有些可惜,这样的情景,要是小花也能睁眼看看该多好。 这一场血拼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最后一只血尸砸入池中,整个空间的血腥气味差不多叫人窒息了。 “走。” 黑瞎子捞起小花,胖子拽住吴邪,张起灵撬了一只还算干净的棺木,几个人分批渡过池子。 上岸后,胖子的眼睛都直了,近了一看,墙上的夜明珠各个灿若明珠,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镶嵌在墙中,挖都挖不出来。 胖子的脾气上来了,拿出小刀开凿,结果半天珠子没抠出,倒弄出一扇暗门出口。 “走吧,胖子,后面肯定还有更好的。” “你懂什么,这叫……哎呦!” 胖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嗷嗷”的拉住胳膊,吴邪回头一看,一颗夜明珠骨碌碌掉在地上,而原本镶嵌夜明珠的地方伸出一只紫色的人手,正死死拽着胖子。 “往后!” 黑瞎子一刀砍下,紫手吃痛的一颤,紧接着墙壁瑟瑟颤抖,竟是那玩意儿要破墙而出。 “走!” 不用人再催促,所有人头也不回的往前方跑去。暗门后的道路,全程都有夜明珠照明,胖子不禁暗暗唾弃自己的小家子气,吴邪却发自内心的惊叹,这种成色的国之瑰宝,究竟要多雄厚的财力才能一路铺衬。 跑了没多久,最前面的张起灵突然停住身,吴邪一个不稳撞上他背后的黑金古刀,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怎么了?” 黑瞎子绕过张起灵,往前一看,神色也变了。顺着夜明珠的道路,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花园——真的是花园,各种颜色的鲜花争奇斗艳,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吴邪对植物不了解,叫不上这些花儿的名字,但那五彩缤纷的花色还是让人精神一振,好像一下精神气儿都足了,对未知的前路充满希望。 “最糟糕的陷阱。”黑瞎子看向张起灵,张起灵也点头表示同意。 吴邪还没发问,就被张起灵捂住嘴巴,黑瞎子从背包里翻出一条毛巾,张起灵打湿了捂到吴邪的口鼻上。吴邪奇怪的回过头,发现胖子早就照做了,还嘚瑟似的冲他比划比划。 “尽量屏住呼吸,低下头,只看脚下的路就好。” 为了不触碰到繁茂的花朵,几个人连成一串,一个挨一个穿过□□。吴邪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植物有极强的致幻诱导作用,视觉,嗅觉,甚至触觉都有可能。这些花出现的太莫名,也太诡异,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穿过,以免节外生枝。 几个人的速度很快,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完全穿越,有张起灵在,吴邪稍稍放下心,他前面走的是背着小花的黑瞎子,以至于完全挡住了他看张起灵的视线。 就在一干人埋头猛走的时候,吴邪突然觉得余光扫过什么,悄悄抬头,顿时愣在那里。只见花丛中,正坐着一条雪白的狐狸。说是狐狸,倒更像一个蜷窝的女人,优雅而高贵,华丽的无法直视。 但那只狐狸却背对着他,头扭在一旁,没有看□□中穿梭的众人。 吴邪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它要是回头该多好,回过头,叫大家看看它的真面目,是长着一张人脸,还是狐狸脸。 “喂胖子,你看到了吗?”吴邪悄悄开口,半天却没听到回音。 “胖子?” 吴邪拉下毛巾,就见到原本殿后的胖子被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站在那里,低着个头,仿佛在研究地上的东西。 “胖……”第三声呼唤被黑瞎子突然伸出的手捂住了,吴邪不解的睁大眼,黑瞎子用下巴向他示意,叫他注意胖子的举动。 许久,胖子终于抬起头,吴邪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狐狸的脸。 吴邪双腿一软,险些没坐倒在地,狐脸胖子却浑身一滞,突然向他冲来! 黑瞎子一手向胖子掷出匕首,一手去拉吴邪。但他原本就背着解雨臣,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吴邪又腿软的厉害,这一拉居然没拉起来。 “哑巴!”黑瞎子冲前面大喊了一声,矮身一扫,把吴邪扫到花丛边。吴邪摔了个狗啃泥,反而被摔醒了,揉揉眼再看,胖子还是胖子,哪有什么狐狸脸,只是胖子的眼底正泛着不正常的青光,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蛊惑。 狐狸,青光……吴邪只想破口大骂,不会又是那个什么青眼狐尸吧!? 等他回头再找,花丛里的白色狐狸早就不见了,连一个幻觉也没留下。 黑瞎子和胖子缠斗在一起,几次想打晕他都没有成功。吴邪仔细一看,这胖子居然招招都向小花逼命,控制着胖子的狐狸仿佛看出了黑瞎子的弱点,一个劲攻击他背上的小花,这样一来,黑瞎子便不得已束手束脚,以守为攻。 这年头股票涨,狐狸的智商也在涨,就不知道这狐狸晓不晓得什么叫做“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吴邪刚想到这一句,胖子整个人就弹飞出去,轰然跌进花丛里,压碎满地花颜。 吴邪缩了缩脖子,知道黑瞎子这回是真下重手了,如果不是因为看胖子是被人控制了,只怕这一下就直接要了胖子的命。 以后一定不能欺负小花——吴邪在心里这样暗暗告诫自己。 胖子摔的不清,趴在那里半晌都没动静,吴邪想过去又有几分犹豫,怕狐狸还在他身上,别一个反手掐小鸡似的把自己掐了,太划不来。 黑瞎子也摇头,示意等张起灵过来再说,吴邪还没开口,视线对上黑瞎子,猛地倒退一步。 只见黑瞎子的背上,沉睡多时的小花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眼底,是一团妖异的青光。 小花就贴在黑瞎子的脖颈边,吴邪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趟古墓探险是这篇文的最后环节,等到下斗结束,也是文文完结之时。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爱和支持,如果可以,我想给你们留下最好的故事。 中秋国庆停更,作者去外地办事,这两天剧情尽量往前赶,中秋国庆中间是没法更的,因为带不了手提电脑。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22章 青眼狐妖 从吴邪的角度看,解雨臣的眼眸迷蒙了一瞬,仅仅是一瞬,□□控的身体就快于反应的做出动作——勾手勒向黑瞎子的脖颈。 吴邪相信,以黑瞎子的身手与反应能力,绝对能躲过解雨臣这一击并顺势反推回去,但黑瞎子却没有,只是被动的用小臂卡住脖子上的紧勒,与背上的解雨臣形成僵持状态。 下一秒,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擦着黑瞎子的脸颊穿刺而来! 黑瞎子配合的一侧头,黑金古刀横向拍向解雨臣——当然是用刀背,强制性将两人分开。张起灵似乎正在与其他东西搏斗,出手了一下又钻入花丛不见了。 一击失败,解雨臣从黑瞎子身上滑下,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地面,一落地解雨臣重重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吴邪暗暗擦把汗,心道这回那狐狸精可要傻眼了,控制谁不好,偏偏控制那个虚弱的连站都站不稳的小花,不是他自夸,眼下这局面,控制自己这么点战斗力都比控制小花来得强。 那狐狸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解雨臣眸中的绿光剧烈的翻腾着,手脚不住颤抖,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可无论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都改变不了人类体质上的弱势。黑瞎子眼中凝起深深的心疼,顿了顿,居然再次走过去。 “你疯了!?”吴邪伸手没拦住。 解雨臣眼中流出凶光,见到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类送上门,劈手就砍。黑瞎子稳稳接住这一击,与他拆招过招,两人居然就这么对打起来。 吴邪瞧得一愣一愣的,只瞧得满头黑线,这两人的对决胜负毋庸置疑,可黑瞎子一边主动与解雨臣交手,一边又大肆放水,最后硬生生被解雨臣摁在地上。 搞P啊用得着以这种方式证明真爱吗——吴邪在心里大声哀嚎,见张起灵还没回来,咬咬牙,拎起自己的背包就往解雨臣身上砸。解雨臣正压在黑瞎子身上,双手掐着黑瞎子的脖子,根本连头都不抬,扫腿就把吴邪撂翻在地,硬邦邦的背包噗嗤压回吴邪的身上。 吴邪觉得自己一扭头就能吐出三升老血。 黑瞎子被掐的嘴唇直抖,指甲隐隐发青,脸上却奇异的挂着笑容,仿佛面对的不是凶神恶煞要取他性命的凶手,而是朝思暮想刻骨铭心的毕生挚爱。 吴邪看到黑瞎子的嘴巴一张一合,想喊什么,却被尽数封闭在窒息里。 突然黑瞎子瞳孔一颤,两手掐住解雨臣的肩膀大力一翻,刹那间天旋地转,两人调换了位置,解雨臣被黑瞎子重重压在身下。 黑瞎子喘着气扭过头,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手中的黑金古刀正保持着攻击的起手势。黑瞎子红着眼瞪了一下张起灵,隐隐有几分责备,张起灵没什么表情的收回刀,走了过来。 吴邪好半天终于消化完全:原来刚才小花要掐死黑瞎子,赶来的小哥打算用刀打昏小花,却被黑瞎子察觉并阻止了,那黑瞎子宁愿被小花活活掐死,也不要小花再一次受到伤害。 张起灵伸手一甩,一团沾染了血腥的雪白东西掉入众人视线。 狐狸,正是吴邪最早在花丛中见到的那只白狐狸,原来半天小哥失踪是忙着追这东西了。 现在一瞧,那狐狸的确美得惊人,但毛蓬蓬的大尾巴却从中间位置血淋淋的断开了,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黑金古刀的杰作。 “怎么样?” 狐妖被砍得奄奄一息,那么它所施加的法术也会一并消失。花丛另一头传来胖子杀猪似的惨叫,吴邪赶紧跑过去帮忙。 黑瞎子松开手,解雨臣被压到地上后挣扎就小了许多,眼中的青光退潮似的淡去,重新覆上那一层熟悉而浑浊的呆滞。 “我的命就在你手里,等你醒来,想掐多少次都没有问题。” 黑瞎子吻了吻解雨臣的眼角,注视着怀里的人再一次合上眼,重新归于沉睡的平寂。黑瞎子查看了一下解雨臣手指上完好无损的戒指,再看向地上一息尚存的狐狸,墨镜后就多了丝狠戾。 “这畜生不能留。” “不是那么简单。”张起灵一刀划下,断了这狐狸的脖子,“传说中的青眼狐妖都有九尾九命,可这只狐狸只有一条,说明在这片花丛里,一定还有其他八只藏在暗处。” “先离开这里。” 胖子伤的不轻,黑瞎子那一击差点掀了他的下巴,搞得他一时半会儿说话都不囫囵,只能一个劲儿往黑瞎子身上丢眼刀子。好在张起灵杀掉狐妖,做出足够的威慑作用,接下来的路途里再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冒出,一直到他们离开花园都相安无事。 继续前进。 往后很长一段崎岖的墓道,阴冷潮湿,坑坑洼洼,与一进门的整洁宽阔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他们足足走了三个钟头,终于来到一个还算干燥的地方,停下休整。 生火,做饭,休息,吴邪伸伸懒腰,感觉这回不像倒斗探宝,倒像度假。要说这个斗的确凶险,可今天的队伍摆着两位重量级大佛,什么妖魔鬼怪到了面前都不在话下,明明经历的是惊险刺激的地下搏命,却好像被提前上了信誉良好的人寿保险,安心,不怕。 头脑一放松,困意就抓紧时间涌了上来,吴邪靠在背包上,迷瞪了一会儿,迅速滑入梦乡。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等他再醒来,面前烧着旺旺的篝火,小花躺在旁边的睡袋里,胖子正在用一团毛巾捂自己的下巴,黑瞎子和张起灵却不在。 见他醒了,胖子有一茬没一茬的给他解释。 原来在他睡下后不久,那两人继续往前探路,发现前面的必经路是一个巨大的迷宫。黑瞎子说先探一探,就拉着张起灵一起去了,留下胖子在这儿留守。 可惜胖子也是个呆不住的主,给吴邪交代完,揣着铲子也要去。 “别怪我没告诉你,那迷宫口儿镶了一溜的夜明珠,这次胖爷爷可长心眼儿知道咋弄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挖两颗接济接济穷苦人民的小日子。” 胖子一走,周围便静得出奇,吴邪又躺了一会儿,反而睡意全无,干脆坐到小花身边看火。 两个小时过去,没有人回来,无论是小哥瞎子还是最后走的胖子。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吴邪渐渐有些不安,猜想着前面三个人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有点羡慕小花,人事不知的沉睡着不必担惊受怕,实在幸福。 三个人迟迟不归,吴邪终于说服自己,出去看一看。 火堆还能烧很久,小花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往外头走二十步,一有危险就马上回来。吴邪这样告诫自己,拿起手电筒小心翼翼钻入墓道。 吴邪一走,这里静的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火光倒映在解雨臣安静的脸上,无声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墓道里鬼影祟祟,出现一个沉默的人影。 篝火在潮湿的墓道里烧出一片干燥,这个人无声无息的走进来,弯下腰,先探探解雨臣的鼻息,然后扯开几个背包翻找东西。 他并不知道那东西具体长什么样,但应该是某种特殊的金属,辟邪正气,可以与大门的鼎制材料发生反应,开启这斗中的许多机关暗门——那是家族中族长们代代相传的宝物,也是每一任族长进入这个墓葬群时最重要的凭证。 不出意料的,背包中什么也没有。 这个人并不急,他一开始就相信,这么重要的东西,黑瞎子更可能贴身收藏,但他还是想碰碰运气。如果没有贴身收藏,那他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哪儿……背包?刀囊?亦或是…… 这人的视线,最后落在睡袋里的解雨臣身上——亦或是,最重要的人身上。 长时间昏迷的人没有什么挣扎,很快被对方从睡袋里拖出。为了方便照顾,解雨臣的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衣,大眼瞧去一览无余,但这个人还是谨慎的摸了一遍,依旧都没发现什么东西。 无意中,他想起一样东西,立刻查看解雨臣的手指。结果竟是没有——黑瞎子曾经给解雨臣制作的婚戒,现在居然不在解雨臣的手指上。 这太奇怪了,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就在他打算进一步检查的时候,墓道处走来一人。 原来是胖子回来了。 胖子哼着歌满载而归,粗粗的臂膀里圈了几十颗饱满圆润的夜明珠,乐得他下巴都不觉疼了。往这边一扫,胖子扬扬眉:“呦瞎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人沉默的转过头,脸上堆出熟练的笑容,正是“黑瞎子”。 “啊,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拐回来看看。” “吴邪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没见到他,我是在迷宫里跟张起灵分道扬镳的。” 胖子长长的哦了一声,眼尖道:“你这是干嘛,给你媳妇换衣服呢?”胖子笑得古怪,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换吧换吧我不看,朋友妻不可欺,你动作快点哈。” 他不想太引起胖子注意,弯腰抱起单薄的解雨臣。“不用了,我去外面没光的地方换,马上回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胖子突然瓮声瓮气道:“我什么时候说你能走了。” “黑瞎子”正要调笑,却见胖子漫不经心的掏出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 “你没在外面见到吴邪,又怎么知道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胖子撇撇鼻子,哼道:“别以为你胖爷爷好糊弄,那瞎子疼阿花疼的跟什么似的,一根头发都舍不得碰,这外头的墓道潮湿阴冷,你倒好,随随便便就想把人带出去。而且,我刚才还在墓道外发现了这个——” “咣当”一声,胖子丢出一个包装花哨的易拉罐,这是他们带来的干粮之一,速食八宝粥,被人吃的一干二净远远抛弃在墓道深处。 胖子的枪抬了抬,“干咱们这行的,偷财偷宝唯独不能偷粮,去掉你的□□吧,到人地盘上先报名字,这是规矩。” “黑瞎子”注视他半晌,幽幽道:“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把阿花放下,让胖爷爷好好跟你过过招,教教你什么叫礼貌。” 枪声,枪声响彻整个墓道。 吴邪走的不远,一直在迷宫的入口徘徊,陡然听到枪声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往回跑。驻扎的地方,火堆被踢散一地,小花的睡袋空空如也,只有胖子哎呦哎呦的趴在地上,夜明珠散了满地闪闪发光。 “胖子!发生什么事了,小花、小花呢!?” 胖子张嘴就是一串脏话,疼的大口大口抽气,吴邪发现胖子的肩膀脱臼了,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着。“那个兔崽子……嘶……没拦住,他把阿花抢走了!” “你说的是什么人,抢走小花,为什么!?” 胖子正想答话,嘴张了一半,颤颤停住。吴邪顺着胖子的视线往后望去,墓道入口,归来的黑瞎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说要我交出一样东西,是么。” 黑瞎子的声音轻的如同鬼魅,胖子的喉头咽了咽,没吭声。下一秒,黑瞎子转身冲回黑暗。 黄伯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扛着解雨臣,飞快进入迷宫。 迷宫是距离这里最近的藏身处,而且短时间内不会被找到。黄伯跑了一阵,将解雨臣放倒在地。那胖子说的没错,外面的墓道阴冷无比,离开温暖的睡袋,解雨臣的体温迅速下降,冻得发白的手脚在黑暗中分外刺眼。 如今身份这么快暴露,他便没留手的必要了,赶紧找到要找的东西,然后开启这个墓最深处的大门。 黄伯把背包整个倒过来,抖出几个手机和钱包,这是胖子一行人放贵重物品的背包,如果那东西黑瞎子没有贴身存放,也不在解雨臣身边,就只可能在这个包里了。 “你在找这个吗?” 黄伯一震,猛地回过头。 只见原本在地上躺着的解雨臣不知道何时靠坐到墙角,正歪头看着他,嘴角噙着丝丝冷意。 黄伯缓缓转过身,解雨臣虚弱的笑了,雪白的牙齿间叼着一物,正是黄伯苦苦找寻的那枚素色戒指! “我应该赞叹解当家好演技吗?一群人为了你忙的团团转,如今更陷在这地底古墓生死不知,到头来,原来一切都在解当家掌控。” “过奖,那瓶八宝粥是我喝的,让你背黑锅了。”解雨臣把戒指戴回自己手上,伸开五指,炫耀似的故意给黄伯看。 黄伯撕去脸上的□□,揉成团,丢到解雨臣面前。 “解当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虚张声势太低劣了吗?”黄伯将手背在背后,一步一步走近。 “那一天的六角铜铃究竟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能暂时清醒,不过因为受到那只青面狐妖的精神刺激,撑不了几分钟,身体更是虚弱的站都站不住,何况你昏迷太久,眼睛……能见的了强光吗——” 话落,手电筒的强光骤然冒出,直刺解雨臣的眼睛。 解雨臣吃痛的扭过头,黄伯冷冷一哼,探手去拿解雨臣的后颈。 谁知他抓住的,却是五只冰冷到不似活人的手指,黄伯眼神一变,胸口紧接着遭到一击,脚下的两次攻击却统统落空。解雨臣柔若无骨的缠上黄伯的膝盖,错力一顶,让黄伯双膝跪倒在地。 顷刻之间,尘埃落定。 解雨臣细细喘两口气,平复下呼吸,眼底的光芒清晰凛冽。 “没错,几分钟——足够我报答你上一次的招待了。” TBC 小花:B了个哗——的,你家大少爷都不敢拿手电筒照我!【用腿踹 作者有话要说: 为迎接节假日,提前放小花出来(≧u≦)/祝大家节日快乐,我们十一后再见啦~~~ 第23章 金刚巨猿 从第一认识到现在,解雨臣曾经与黑瞎子交手过无数次,从小打小闹到真刀真枪对决,胜负不好定论,也没有人真的想要一判高下。 但眼前的黄伯不同,黄伯是黑瞎子的家族内凤毛麟角的“存活者”,论资历论年岁都在黑瞎子之上,实力只强不弱。 局势对他太不利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速战速决的,”黄伯一眼看穿解雨臣的心思,冷笑:“你未免太小看齐家人了,凭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速战速决。” 话落,黄伯闪电般出指,谁知解雨臣的五指也同样绷齐,迎对而上。黄伯吃惊的一怔,他所用的是“指功”,是东北一门已经失传的武学,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同源同理,凝全身力道于一点爆发出最强力的攻击,平日里看来五根普通的指头,关键时刻断壁断铁不在话下。 一瞬间,俩人的十指相对,黄伯的指尖从交接处传来一震剧痛,狠狠的收回手——那解雨臣竟然是用同样的力道同样的指功向他回应,两相抵消,两败俱伤。 不等他反应,一簇粉末扑面而来,黄伯赶紧捂住口鼻,却被解雨臣偷得下盘,膝盖被打到两处穴位。 解雨臣又撒出一把灰尘,黄伯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迷药,而是地上的普通土灰。 “我劝你不要那么自负,你的这些不上台面的功夫,早就有人手把手教过我。” 又是大少爷——黄伯心头暗暗唾弃胳膊肘往外拐的黑瞎子,刀片夹入手指,毫不留情的向解雨臣攻去。 解雨臣身子躺的太久,根本无法达到全盛时期的灵活,但好在这些日子黑瞎子一直都为他舒筋活脉,虽然不能彻底恢复,但应付那些普通的高手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攻守往来,一时间不分上下。 可是很快,黄伯就察觉到自身渐渐滑入劣势——解雨臣几乎能看穿他所有的攻击,也因为此,他的所有攻击都对解雨臣起不到致命作用。 又一个肘击过去,解雨臣居然占了上风。 黄伯眉头泛过一条黑色的筋脉,忽然,两人的脚下传来震动。解雨臣闪身躲避,就见四周的墙壁在一瞬间全部撤去,露出四片空洞洞的黑暗。 黄伯这老头,居然启动了迷宫的机关! 解雨臣来不及诧异,就听耳边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解雨臣软身一伏,一只足有两层楼高的毛绒绒的巨爪从黑暗里抓出,横扫整个空间。 这爪子有人类一样的五指,竟是一只类人猿的巨兽! 黄伯轻巧的跳过巨爪的攻击,脸上挂出冰冷的笑意。那巨爪连着大半个卡车粗的臂膀,在空间略略停顿后,调头,猛地冲向地上的解雨臣。 ——黄伯既然能开启这迷宫里的机关,想必也能操控这机关中冒出的巨猿,眼前的局势不容辩驳,在这个狭小有限的空间里,巨猿优先攻击的人一定是他,而不是那个狡猾的黄伯。 解雨臣两个打滚狼狈的躲过接下来的攻击,如果在以前,他要闪避这种程度的伤害不在话下,可现在不同了,这种强势有力的攻势对他而言最为致命。 解雨臣心念电转,当猿爪再一次捶来,他却不避不闪,紧贴着地面迎了过去。 黄伯眉心重重一动,巨爪擂打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空间终于安静下来。黄伯跳过来,看不到下面解雨臣的模样,不禁微微皱眉。如果解雨臣真的在这里死了,反而有些麻烦,没有“救治解雨臣”这个最大动力,他不知道黑瞎子是否还有毅力开启最后的“千冢归途”。 黄伯口中嘬出一连串古怪的哨音,过了几秒,巨手慢慢收回黑暗。 迷宫的地面被巨猿擂出数平米的凹陷,黄伯走过来,他可不想见到一具被捶的稀烂的尸首,真要那样,只能他自己易容成解雨臣的模样重回混回队伍,还要冒着被南瞎北哑随时发现的危险。 黄伯垂头一看——没有,下陷的大坑里居然什么都没有,没有衣物,更无尸首。 该不会——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冷风直袭黄伯脑后。 黄伯本能的握拳还击,一拳却打了个空——脑后的风是幌子,与此同时,他的小腹一疼,竟是左手中的刀片捅入自己身上。 “解雨臣!”黄伯目眦欲裂,却被解雨臣一个腿击撂倒在地,明晃晃的刀片抵上他的脖颈。 黄伯咬紧牙关,黑暗里很快再次出现巨猿的身影,谁知解雨臣居然薄唇微动,模仿出与黄伯相同的口音,听到指令,巨猿发出模糊的低吼,再一次退回黑暗。 电光石火,胜负立判。 “原来你用缩骨藏在巨猿的爪子下面……”黄伯后知后觉道破天机,说完脸上居然凝出一个古怪的笑,“解当家,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以后有你刮目的时候,不用急在这一时。”解雨臣把刀片又逼近两寸,“关闭这个机关,然后给我指出迷宫的出口。” 黄伯笑而不语,就在解雨臣打算进一步逼问的时候,忽然眼前闪过一道昏花。 “解当家,你的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是身体的极限到了,几乎在一刹那,洪水般的困顿涌上解雨臣的全身——又来了,因为狐妖刺激而获得的短暂苏醒,只能维持短短的几分钟,黄伯开启机关放出巨猿并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想要拖延这短短几分钟时间。 力量流水般从四肢飞逝而去,朦胧中,解雨臣用最后的力量甩出手中的刀片,却被黄伯用手稳稳的接住了。 黄伯拽住解雨臣的一只胳膊,拉扯着不叫他完全软倒在地。 “解当家忙活这么一场,该好好休息了,顺便,还要送你一份奖励。” 黄伯手中的刀片落下,解雨臣的肩颈处只觉一阵剧痛,血花四溅。可即便这样的疼痛,还是无法阻拦意识的飞速消散,黄伯冷哼着松开手,解雨臣重重倒在地上,重新陷入昏迷。 “哼,一开始就乖乖的多好。” 黄伯蹲下身,拉起解雨臣虚拢的左手,那一枚银色的戒指正安静的等待着他的采撷。 就在他伸出手的一刹那,一股利风蹿过,黄伯的眼前炸出满目腥红! 一颗飞驰的子弹穿透他的手掌,硬生生打断了他摘取戒指的动作——有狙击! 穿骨断肉的剧痛还来不及感受,黄伯拧身一仰,躲过第二发子弹的攻击。可惜他躲过子弹,却没能躲过紧接而来的临门一脚,当面骨受创,被踹出十米余远。 下一秒,黑瞎子落到解雨臣身边,手中的枪支还冒着余烟。 同一血脉的主仆两人照面,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交谈,只有冷冰冰的夹杂着仇恨的对视。枪声再起,黄伯一闪身没入四周的黑暗。 黑瞎子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赶忙蹲下身查看解雨臣的情况,看到解雨臣脖子上喷溅的血渍时,枪支跌落在地上。 黑瞎子颤抖着双手按压住解雨臣不断冒血的伤口,扯出随身的消毒绷带为他包扎。又一次……这是又一次他放任他陷入危险,差一点失去性命。 因为失血,解雨臣的体温下降的很快,黑瞎子用自己的衣服把他裹住,然后将人搂到怀里取暖。 这里是神秘斗的地下迷宫,最开始他跟张起灵探路时,不小心触发了水遁机关,因此耗费了一点时间。等到他回去,才得知营地被闯,解雨臣也被黄伯劫走。凭着两枚戒指之间的相互感应,他很快找到这里,才能及时救下解雨臣,但也因为走的匆忙,并没有带上足够的装备和水食。 待到解雨臣的呼吸平复,黑瞎子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空间。黄伯启动机关后,这里的墙壁全数消失,形成一个又一个通道,黑暗里,不断传来野兽的低吼。 黑瞎子扫过地面上巨大的抓痕,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金刚大猿。 这是小时候他在族谱轶闻中见到的上古异兽,传闻祖先曾经有过射猎豢养,所以作为家族内部的传闻,一代一代口耳相传。而现在,金刚大猿出现在这个神秘的家族墓冢迷宫里,进一步验证了他心头的想法。 这个位处西汉机关斗下面的神秘的家族墓葬群,极有可能与他有关,甚至大胆点讲,这里埋葬的没准就是他的草原祖先。 在他的家族,一直存在着一个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从葬。 因为较常人不同的寿命,他的家族人丁并不兴旺,其中有极少数一部分族人,挨到临死之际,或者预感自己死期将至,便会带上一匹老马,一些干净的水,然后离族南下,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小时候父亲说,这叫做从葬,他们是去了属于自己的墓冢——就像大象一样。每一只大象从出生到死亡,仿佛都经受着神秘的指引,然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千里跋涉来到家族的墓冢,在那里合上双眼。 不过即使在他的家族中,也是只有极少部□□份特殊的人才能享有这样的荣誉,更多的族人则是客死他乡,尸骨不知所踪。 按照族中传下来的规矩,他作为族长的儿子,在临终时便会受到感应,应着召唤来到这里,长眠在这里。 可是黄伯却没有这个资格,所以黄伯找不出也打不开第一扇鼎门,需要黑瞎子出面。如果说这一次的药王谷之行全部来自黄伯的授意安排,那么这墓冢群的最深处,无疑就是黄伯的真正目的。而他黑瞎子,歪打正着的来到自己未来的葬身之地,提前组队观光。 巨猿的啸声又一次由远及近传来,黑瞎子不再停留,抱着解雨臣跑往黑暗深处。 知道这里是自己老家的墓葬群,黑瞎子便转变思路,不再一味的被动承受各种机关陷阱,而开始主动寻求生路。 迷宫,向来是机关陷阱的聚集地,到他的家族这里就更夸张,不仅有金木水火的灾劫,还有金刚大猿这种离奇的生物,危机重重,九死一生。 黑瞎子走的很慢,脑子却飞快运转,想一想,快想一想,关于迷宫到底有怎样的说法。 从一开始的大鼎电梯,正门与毒蝎,红毛血尸,狐影迷林……到现在的迷宫。迷宫也是关卡之一,只要穿过迷宫,应该就能到达下一个地方。 黑瞎子终于摸到黑暗里的一扇墙壁,伸出五指,将戒指对了上去——如果他不是外来闯入者,而是这座墓冢等待的新主人,迷宫给他的答案又会是什么。 墙壁簌簌抖动,轰隆隆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写,手生的厉害_(:з」∠)_失踪的作者回来啦 第24章 继承者的考验 墙壁之后,依旧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浓稠又绵密,仿佛有实质的形体。 黑瞎子取下墨镜,沉默的环视四周。 “好黑呀,这地方太渗人了。”女鬼细细的声音从耳边冒出,一挣再挣,脱出大半个雾蒙蒙的身子,气球一样悬在黑瞎子头顶,漂漂浮浮。 “有没有死物?” “没有……反正鬼气是没闻到。”女鬼探出小鼻子嗅了嗅,“这里黑的不正常,可也不像烟雾啊,太奇怪了。” 黑瞎子拧开手表,里面有一枚野地勘探专用的照明灯,正常情况下有至少二三十米的照明距离。可灯光打出去,照射在漆黑的空气上,竟然一丝也没能穿透。 “……绝对黑暗,这里是绝对黑暗的空间。” 女鬼听了,转头却娇俏一笑,“你说你运气好不好,这乌七八黑的黑窟窿地儿,换了你们这队的其他任何一人,都只有迷路等死的份儿。结果呢,偏偏叫你这个鬼眼给碰到了,全队就你一个人能在黑夜里视物,就你一个撞到这里。” 女鬼说的不错,这绝对黑暗的领域再可怕,对黑瞎子却没有多大威胁,因为无论多么浓密的黑暗,都阻拦不住他这一双鬼眼。 黑瞎子没再接话,干脆关掉灯光大步往前走,越过重重黑暗,他看的很清楚,其实这一片空间并不大,看来要造出这样“绝对黑暗”效果的陷阱并不容易,不过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光是这一片黑暗就足够磨灭掉所有斗志了。 走到尽头,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 房间没有出口,但是地面却垒着几个矮矮的土包,乍看像一座座小坟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同时,房间的墙壁上也一样坑坑洼洼——墙壁上长满疙疙瘩瘩的小型土包,非常小,每个只有指甲盖大,数量却极多。 “咦,这墙长痘痘了。” 女鬼飘过去,伸出模糊的葱指戳了戳,没什么反应。“墙上的痘痘好像是死的,地上的……地上的里面有活物。” “能看出是什么东西吗?” “很多,气也弱……大约是什么动物吧。”女鬼在房间里飘了一圈,回到黑瞎子身边。 “这里是密封的哦,没有出口,这回你要有得罪受了。” 墓道中的机关,笼统来说可以粗划分为两种:活路与死局。活路简单直接,就是在通往出口的路径上设置机关拦路,目的明确,方向清晰。但死局就不同了,死局往往上来先给闯入者一个“套”,先破后立,只有先破除眼前的死局,人们才能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出路又在哪里。 换言之,一旦面对的是死局,闯入者就失去了先机与掌控权,只能先被动的开解僵局,然后才可以知晓接下来的方向。 所以这个密封的房间,黑瞎子无论如何都吃亏定了。 黑瞎子把解雨臣换到背上,用柔软的绳索把两人牢牢缠住,然后才掏出墨色的匕首,研究眼前的处境。背后是来时的无际黑暗,眼前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密封的古怪房间,匕首在掌心打了一个转,黑瞎子走入房间。 “这么多疙疙瘩瘩,真恶心。”女鬼嫌弃的甩甩袖子,瞅瞅墙壁,又瞅瞅地板,“这墙上地上明明都是痘痘,为什么还大小不一样呢?” “因为是不同的机关,作用也不同。”黑瞎子盯着墙壁,来回走步,却并不靠近,“你看这墙上的土包,像什么?” 女鬼撇撇嘴,“肉瘤。” 黑瞎子摇摇头,“墙上的土包有规律,你看,都是成对出现的,两个两个挨得很近。” “那……蘑菇?” 黑瞎子大约不对女鬼的想象力抱指望了,直接道:“是眼睛。” 女鬼用袖子捂住嘴,被黑瞎子一点,这满墙密密麻麻的凸起,还真有点像人的眼睛!不过是闭合着的双眼,一双又一双,隐匿在墙壁之内。 女鬼没由的打了个哆嗦,好家伙,要是这墙壁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意味着一个活人,那他们一开始就被团团围住了,一旦这些眼睛睁开,哪里还有他们逃命的余地。 匕首在黑瞎子指尖转了又转,他在犹豫,同时也在思考这些眼睛存在于此的意义。 绝对黑暗也好,这个古怪的“眼之间”也好,都是他用戒指开启墙壁后迎来的机关。可按照先前的推测,这个墓冢群是他们齐家的祖坟,那么他用代表族长身份的戒指开启墙壁,得到的理应是先辈们留给继承者的坦荡通途,而不是对付闯入者的重重机关。 戒指是真的,祖坟也是真的,那么唯一的问题就在这满是“眼”的房间——难道这里并不是一个机关陷阱,而是交给继承者的……一个考验? 黑瞎子正要进一步研究墙上的眼,忽然,女鬼脸色一变,“快跑,地上的东西出来了!” 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反应,庞大的骚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地上的土包发出“沙沙”的低鸣,一股股黑色的洪流从各个角落出现,汇聚成河,朝着黑瞎子的方向奔腾而来。 女鬼头皮发麻的直往上窜——只见那洪流黑的油光发亮,起伏涌动,居然是由无数只细小的蚂蚁组成。每只蚂蚁不过一两厘米长,放眼望去不计其数,只怕有上亿只,挤压成滚滚乌流,海啸一样朝他们扑来。 黑瞎子手中匕首一撬,插入墙壁的空隙,单脚踩上匕首,腾挪,猛地往上窜了将近两米。满墙凸起的眼睛在这时成为最好的垫脚物,黑瞎子让身体卡在墙角的三角区,支撑住一个悬空的姿势。 黑瞎子的判断没有错,蚂蚁们只横向行走,对四周的墙壁置之不理,这房间的墙壁的确是唯一的安全处。看来墙壁的凸起不仅仅是另一个机关,还有可能是这些蚂蚁的天敌。 黑色的蚂蚁群如海啸过境,一秒钟就充斥了整个房间,继续不受阻拦的涌往外头的黑暗。这骇人的架势,叫黑瞎子想起热带丛林中恶名昭彰的“行军蚁”,一对大颚可以把大自己几倍的猎物撕碎,浩浩荡荡所向披靡,过境之地只剩下皑皑白骨。 不过这些黑蚂蚁,论速度论威力,都要在那行军蚁之上。 无穷无尽的黑蚁从地上的灰土包下涌出,所出的数量远远超过土包的容量,也就是说——这些土包下面是空的,连通着其他地方。 女鬼也意识到了,“搞什么嘛,原来出口在那里,这回要叫我们钻蚂蚁洞吗?” 黑瞎子正想回答,突然眼神一暗,抠住墙壁又往上爬。“没那么简单,蚁群在上升!” 外面黑暗的空间并不大,很快就被源源不断的蚂蚁群布满,可是更多的黑蚁还在继续爬出,一层叠一层,蚁群越来越厚,越来越高,如同真正的洪水一样往上淹。 黑瞎子空悬在墙壁的夹角,背靠墙面,负担的是他跟解雨臣两个人的重量,手指渐渐冒出薄汗。 “能用火吗?”女鬼也知道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绕着黑瞎子团团转,“蚂蚁不都是怕滚水怕热火的吗?” 道理不错,可眼下这种境地,究竟要多大的火势才能阻拦住蚁群洪流。 就在这时,黑瞎子的指尖感到微痒,他大拇指摁住的某个“眼睛”,居然渐渐发软,恍惚着要睁开了。 一双,两双,整面墙壁的眼睛一时间全部开始蠢蠢欲动。 黑瞎子心头剧颤,突然回抱住背上昏迷的人,另一只手飞快的捏开解雨臣的嘴巴。两只手都滕出,仅凭双腿是无法在墙角支撑住的,两人迅速下滑,而下面就是洪流般噬人的蚁群。 “你疯了!?”女鬼冲黑瞎子大喊,谁知黑瞎子竟扭过头,也冲她张开口。 然而黑瞎子说了什么,女鬼却没有听见,因为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震耳欲聋的高分贝尖叫划破整个空间。 与其说尖叫,倒更像扭曲的超声波,墙上的所有“眼睛”齐齐睁开,整个房间犹如卷入高频地震,被几乎能刺穿大脑的锐鸣震得嗡嗡颤抖。 地上的蚁群犹如一下子掉入滚水,疯狂的痉挛然后分散,没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一下子死伤大半。无法承受的尖叫砸下来,蚂蚁们痛苦无比,潮水似的退散回地上的土包,不过一眨眼功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地残余的尸骸。 尖叫来得也快,去的也快,前前后后只有几秒,但威力却比凌迟还令人恐怖。 黑瞎子重重的摔到地上,任解雨臣从自己的臂弯里滑出——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甚至没有力气维持住一个简单的搂抱。 女鬼被震的几乎消散过去,好半天才恢复身形,可是从头到脚都虚弱的厉害,若隐若现。 共生同体,不用开口询问,她便知道这一下让黑瞎子伤的有多严重。兜里的墨镜被彻底震碎了,黑瞎子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可怕,不住的呛咳干呕,丝丝血迹顺着耳垂滴落在地上,最后竟咳出几口淤血。 骤然降临的高音,会在短时间内激起鼓膜内外的压强差,一旦差值超出鼓膜的承受范围,失聪甚至毙命都有可能。如果是一个健全的人,面对高音可以堵住耳朵张开嘴巴,以此平衡内外压力,黑瞎子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那样短的时间,要保住解雨臣便只能自己伤的惨重。 刻意为齐家人所留的黑暗领域,刻满双目的墙壁,用以震退蚁群的尖叫……他的祖先算计到每一步,却唯独不曾料到他们后代的继承者会带着一个外人进来这里,并甘愿为那个外人伤及自身。 “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女鬼捂着小心脏凑过去,看了一眼旁边的解雨臣,道:“他好着呢,没伤到,你可放心,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走……”黑瞎子强忍住满眼的晕眩,一把抓住墙壁,“咳咳……蚂蚁……会回来……现在就走!” “你现在这样根本……唉,真是的!”女鬼急的跺脚,可也知道黑瞎子所说绝不是危言耸听。 眼前这密室唯一的出路便是地上的土包——也就是蚂蚁群来时的通道,现在蚂蚁们被尖叫震退,他们可以顺着土包下去,寻找出路,一旦蚂蚁再次涌来,黑瞎子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再一次的音爆冲击,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是真的困绝无路了。 “就讨厌你们男人这一点,一个个拼起来都不要命!” 嘴上这样嘟囔,女鬼却收缩鬼影,一团团没入黑瞎子体内。黑瞎子原本不住颤抖的手指,很快平定下来,紧握,几秒内恢复到最初的力道。 女鬼脆脆的声音从他体内响起,“先说好,你伤的这么重,我的附身最多只能维持十分钟,十分钟还出不去的话,你就跟你的心上人在这儿喂蚂蚁吧。” 黑瞎子擦去嘴角的血渍,淡淡一笑:“你太瞧不起我了,只要五分钟就够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龙虾和生蚝_(:з」∠)_ 第25章 魇之池 土包质地松软,黑瞎子用匕首捅开一个缺口,很快在土包的下面发现一个旧盗洞。 这个盗洞看起来有些年头,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找出里面人工开凿的痕迹。盗洞曲曲折折,而且十分狭窄,无法叫两个成年男子同时通过,最后,女鬼不得不叫黑瞎子拿掉戒指,自己先附到解雨臣身上,帮他们一个一个过去。 黑瞎子垫尾,正要离开时,蓦地发现一处玄机。那时候尖叫来临,他根本没工夫操心墙上的那些眼,现在一看,这些“眼睛”无一闭合,全部大睁着,而在正北方的那面墙上,有几只眼睛里正瞪着乌黑的瞳仁。 黑瞎子神使鬼差的走过去,轻轻一抠,这些黑眼珠子便滚入掌心。 女鬼在体内发出嫌弃的长叹,一个劲儿叫唤恶心。 “你拿这玩意儿做什么呀,快丢掉,脏死了。” 黑瞎子没有扔,反而凑到鼻下闻了闻。“有药味儿,这好像是丹药。” “丹药?丹药藏在眼睛里?” 时间有限,黑瞎子不再解释,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黑色的瞳仁一一挖出,瞳仁一消失,房间又开始簌簌发抖,随时都有可能崩塌。这回黑瞎子没再耽搁,一猫腰钻入盗洞。 出了漫长的盗洞,是熟悉的迷宫隧道,他们终于再一次回到正轨。 时间到,女鬼从黑瞎子身上抽离,黑瞎子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根坐倒在地,嘴唇泛起不自然的灰白。这里没有水食更没有药品,受了伤就只能这样硬扛着,女鬼竖起耳朵,静静的听。 “这附近好像有水,我去找找。” 黑瞎子的指尖动了动,女鬼知道他同意了,飘飘忽忽钻入迷宫深处。 黑瞎子喘匀两口气,犹豫了一下,取出一枚刚才的丹药含入自己口中。 他在赌,赌那一双眼睛留给他的东西是药而不是毒,如果走运了,这是药,没准便还能唤醒昏迷不醒的解雨臣,如果赌错了,这是毒,那么他也无话可说。 在知晓这墓冢群的真实身份后,他的心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也许,这地下的王国真的是他的宿命归途,终将有一天,他会在这片土地上长眠。 现在想想,似乎从小时候懂事开始,他就没有畏惧过死亡,而是以一种几乎超脱的态度看待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别人或许以为,是漫长的寿命造就了他这样的心态,可他自己却非常清楚,无所畏惧,仅仅是因为无所留恋。 如今踏入家族的旧地,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冥冥中好似一股神秘的指引,推怂着他前往墓冢的更深处。 但他没有那样做,相反的像一个真正的盗墓者坚持探险到现在,全是为了一个人。黑瞎子把解雨臣收回怀里,习惯性的落下一个轻吻,谁知却把嘴角的血渍沾了上去,忙又手忙脚乱的擦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瞎子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从服下药丸到现在,十多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至少能够确定,这大约不是毒。 这次的斗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前路充满迷茫,又平静的视死如归。也许这一次真的会死——黑瞎子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哪一步倒下,再也爬不起身,然后化为这墓冢的一部分,成全家族延续千年的诅咒。 所以在那之前,无论多么微薄的希望他都要抓住,无论多么微小的机会他都要尝试,至少,他要叫解雨臣活着离开这座斗。 踌躇了一下,黑瞎子扶起解雨臣,取了两枚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如果这种药丸不是,那还有下一种,继续往墓冢深处探索,一定会有红艾源头的疗伤药。 因为共生关系,也因为黑瞎子现在太过虚弱,女鬼离开后并没能跑多远,转过两个路口,她便发现一口不大的水池。 那水池清澈透亮,氤氲着翡翠般清透的翠绿,犹如长白天池,美的人挪不开眼。 但这里是地下斗的神秘迷宫,再美丽的东西放在这里,也只是徒增危机罢了。池水干净,一眼就可以望见底,女鬼低头看看,里面什么也没有,而在池子的另一边,正挂着一个人的半截身子。 半截身子,是因为这个人的上半身全都沉在水中,下半身卡在池边,第一眼看去,这人好像正埋头在水池里练憋气。女鬼上上下下扫过,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下斗队伍里那个跟在哑巴张后面的小子吗?叫什么吴邪的。 吴邪上半身埋在水里,一动也不动,女鬼渐渐感到有些不对,这小子……不会淹死了吧? 女鬼用感应呼唤黑瞎子,看着四处没人,卷起没有实质的水袖,往池子轻轻一拍。池水四溅,恍如破碎的琉璃,吴邪被水波带着湿漉漉的跌回岸边,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女鬼飘来飘去,正想再催催黑瞎子,余光瞟到水池,愣住了。刚才被她一袖子搅合,池水应该支离破碎才对,现在居然在短短几秒内恢复如初,重新平静如镜。 这池子有问题。 女鬼正要再去看吴邪,忽然耳边传来响动,回头一看,赶来的黑瞎子重重靠到门口,明明距离池子还有好几米,却停在那里不动了。 “你不过来瞧瞧?这小家伙好像溺水了。” 女鬼自说自话的查看吴邪的情况,半晌没有听到黑瞎子的答复,奇怪的回过头。 只见黑瞎子缓缓站直身子,背上的解雨臣滑落到地上,他却毫无反应。破碎的墨镜早丢了,黑瞎子茫然的睁着眼,瞳孔中沉淀着从未有过的无神与空洞。 “姓齐的,你怎么了?”女鬼跑过来,推推他,虚手穿过黑瞎子的身体,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眼前的黑瞎子好像被吸走了魂魄,又被某种东西操控,浑浑噩噩犹如提线傀儡。 可他跟普通人不同,姑且不说那双鬼眼,有一个千年女鬼在体内镇魂,一般的小妖小怪还真伤不到他半分,更别提精神上的摆布了。从刚才的走道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又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夺去黑瞎子的神智。 这回无论女鬼怎么喊,都喊不回眼前失神的人,黑瞎子变成这样,加上一个溺水昏迷的吴邪,还有一个不省人事的解雨臣,好好的队伍居然在这一刻全军覆没了。 女鬼急得揪头发,突然,黑瞎子的腿动了动,踉跄着往前迈了两步。 “你……” 依旧无神的双眼,这回瞳孔中却仿佛凝聚出不一样的情愫,吸引着黑瞎子跌跌撞撞往前走。前面就是水池了,女鬼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想起她刚进来时,吴邪是如何溺在水中的——有问题的是这一池水,这池子水似乎能产生幻觉、影响人的神智!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附身,女鬼的鬼气已经很弱了,没有办法再次附到黑瞎子身上阻止他的脚步。女鬼再一次拍散池水,可是没有用,清澈的池水无形无态,碎了再聚拢,有生命似的无限复原。 黑瞎子仿佛入了魔,直勾勾盯着那池水,半个身子都往前倾。池水又一次恢复原状,这回却汩汩涌动,在池子中央凝出一个透明的人形。 那人形袖摆曳地,背影窈窕,光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便有无限风华。 女鬼瞪眼一看,这、这不是古昙楼的解语花吗! 面对解语花,黑瞎子的身体剧烈一颤,眼底翻腾出纷乱强烈的情绪,有痛苦,有悲哀,还有浓厚的化不开的温柔。 女鬼绝望的捂住嘴,这下子完了,就见黑瞎子冲池子缓缓伸出手,嘴唇微动,断断续续吐出呢喃。 “花儿……” “别过去,那是陷阱,你醒醒!” 女鬼焦急的抽打池水,希望破除眼前的迷境。谁知水中的“解语花”突然猛的一握,再一推,没有形体的女鬼就像撞上一堵厚厚的墙壁,一下子被推翻出去,呼啦啦跌的好远。 解决掉女鬼,“解语花”终于慢悠悠转向黑瞎子。黑瞎子眼中的痛苦越来越剧烈,颤抖的摇着头,像在极力否认什么,最后承受不住的弓起身子。 等女鬼晕头转向的爬起来,看清眼前的景象,顿时三魂吓去两魂半——黑瞎子不知道何时将匕首握回手中,而锋利的刀刃,正对着自己的心口。 这池子到底让他看到了什么幻象,居然能叫他心甘情愿的了结自己的性命! 危急时刻,一颗石头“扑腾”落入水中,激起灿烂的水花。水中的“解语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冲散,重新碎为澄澈的池水,诡异的流淌徘徊。 黑瞎子的匕首掉在地上,再次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痴痴的往池子走去。 就在这危急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别去……” 沙哑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却述说着最真切的阻拦。一直倒在地上的解雨臣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艰难的匍匐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拉住黑瞎子的一只脚踝。 当他失去意识,那个人无微不至的关照在身边,当他终于苏醒,要面对的却是那个人失去自我的魔怔。 命运从没有一刻停止对他们的惩罚,无数次的错过,错过,再错过,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花儿……” 荡漾的池水形如最致命的罂粟,囊括了他此生最深厚的思念,遥遥吸引着黑瞎子的脚步。 “我在这里……别去……我在这里……”解雨臣沙哑的重复着,僵硬的身体却挤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瞎子一步步踏出自己的双手,空余焦急。 黑瞎子迷恋的低喃着解雨臣的名字,踉跄走向暗藏杀机的水池。 “花儿……” “回来……我在这里……瞎子……回来……” 解雨臣用肘支地,艰难的拖动虚弱的身体,脖子上的伤渗出团团鲜血也顾不得。 嘶哑的呼唤,痴迷的脚步,在池水的倒影下渐行渐远。 解雨臣的手指深深抠入地面,抠出鲜血。 数米的距离,眨眼就到了。黑瞎子走抵池边,透明的水波突然高昂,卷起没有反抗的黑瞎子,一瞬间将他拽入水底。共生效应,岸边的女鬼惊叫一声,被拽着一起消失了。 “不……” 画面的最后,只有晶莹璀璨的水花,淹没了整个世界。 吴邪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中醒来的,从气管到肺部,火辣辣的疼着。 入眼是一簇微弱的火光,一个人坐在他身边不远处,正默默嚼着一粒黑色的药丸。 吴邪眨了眨眼,“小花……?小花!你、你醒了?” 解雨臣把丹药两口吞进嘴里,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这是……”吴邪后知后觉的打量四周的环境,待看清不远处那个熟悉的水池,顿时冒起一身鸡皮疙瘩,满眼恐惧,手忙脚乱的往后退。 解雨臣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反应,半晌道:“你怎么会溺在这池子里?” 他不提还好,这样一问,吴邪的脸上像被一瞬间抽去所有血液,不可遏制的颤抖着。吴邪的嘴巴张了又张,始终没吐出一个字,只有手心攥的死紧,诚实的泄露出主人惊恐的内心。 解雨臣耐心的等一会儿,才道:“……是张起灵吧?” 吴邪不敢置信睁大眼,“你、你怎么知道!” 当时他们与胖子失散后逃到这里,身边的张起灵突然发难,揪住头发将他死死压入水中,直至他完全窒息,失去意识。 解雨臣瞟过不远处昏暗的水池,眼前浮现起当时黑瞎子面对水池时,痛苦佝偻的身影。 “被张起灵背叛——在那种环境下,应该是对你而言最痛苦的事了。” TBC 您的好友【解大花】已上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出本的事,因为很多亲问到本子的价格,所以稍微解释一下。 本子的价格与制作成本直接挂钩,一般来说,字数越多==》本子越厚==》使用的纸张越多==》单本的成本就越贵。主要看页数,也就是字数。 其次是做工,精致一点外包和纸张,价格up。最后看印量,本本不好卖,只能少印些。 所以笼统算……上下卷加一起,总共几十块吧_(:з)∠)_具体还要等文文完结后定论。 第26章 两受成攻 黑瞎子出去追黄伯后没多久,张起灵就回来了。三个人集齐,在原地等了整整一个钟头,却没有等到任何人回来。 张起灵说,一旦进入这个迷宫,要返回原点就很难,起初探路他跟黑瞎子也不过深入二三十米,迷宫是路途上的必经关卡,与其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待,不如他们也继续前进,一边寻找出路一边想办法跟黑瞎子汇合。 张起灵对迷宫的描述非常简短,以至于接连遇到会移动的毒气和吸血的水蛭后,吴邪的三观有些凌乱。再后来,他们来到一个灯火辉煌的空穴墓室,在那里,他们的影子产生了诡异的变化,还试图像植物一样夺取他们的性命。 乱斗中,有一扇机关门被打开,张起灵把吴邪推了进去。 门后是一落千丈的深洞,吴邪摔得的七荤八素,紧接着就见到这个有水池的房间。谁知他刚刚打开手电筒,一旁的张起灵就忽然发狠,拽住他的头发把他往水里摁。 “等一等,”解雨臣打断吴邪断断续续的描述,“你掉入深洞时,有看到张起灵跟你一起下来吗?” “没、没有……” “那你凭什么认为,要溺死你的人是张起灵呢?” “我看的很清楚,那种身手,我们之间只有小哥做得到!” “你再仔细想一下,当时进入机关门的,到底有几个人。” 吴邪用力眨了眨眼,脸上一阵一阵的清白,许久,他抬头对解雨臣道:“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小哥和胖子根本就没有下来!可如果这样,那我看到的小哥岂不是……” “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恐惧,”像彻底确认了什么似的,解雨臣用下巴指指远处的池子,“我想那个池子应该有强烈的致幻的作用,能让我们看到自己心底最恐惧的事情,并且夸张放大,并没有人溺你,是你自己被迷住了跑到池子边,自己淹死自己。” 吴邪心有余悸的往后靠了靠,仍是不解:“可是小花你也看了那池水,为什么你就没有中招?” 解雨臣的眼前闪过古昙楼的那一夜,自嘲的提提嘴角,“最恐惧的事……我已经经历过了,并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以这魔池迷惑不了我。” 吴邪低下头,他知道,论心志的坚强,从腥风血雨中成长出来的解雨臣绝对要比自己坚韧许多。 “对了,黑瞎子呢?他不是去找你了,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解雨臣抿了抿嘴唇,低道:“……他跟你一样。” 跟你一样,被魔池袭击,现在生死不明、不知所踪。 吴邪的脑袋有点发蒙,自己就算了,可黑瞎子又算怎么回事,以他对黑瞎子的了解,那家伙的实力几乎与小哥一样深不可测,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池子里翻船。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黑瞎子居然也有惧怕的事情,这家伙明明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小花,你知道他是被什么给制住的吗?” 解雨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错开视线,“不知道。” 不知道就有鬼了……吴邪默默腹诽,却没有立即戳破解雨臣的谎话。 吴邪猜测的不错,解雨臣确实是知道的,水池中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左右了黑瞎子意识的不是别人,正是镜花水月中的“解语花”。 和解雨臣同样,他也惧怕着那一晚,惧怕的却是解语花对他的“不原谅”。 只一句“不原谅”,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从进入这个墓,解雨臣便渐渐有了清醒的征兆,半昏半睡间,他时常能听到众人的谈话,也渐渐明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再对比那一晚对他使用六角铜铃的“假瞎子”,一切疑问便迎刃而解。 古昙那晚的事,他一直不愿回想,刻意的回避着。误会,意外,还是一场从头到尾的欺瞒?似乎都不重要了,即使把真相剖的清清楚楚摆到他面前,他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而对那个人……更是…… “小花,”吴邪忽然冒出声:“你会跟他和解吧?” 一下子被拿住痛脚,解雨臣几乎要以为吴邪会读心术了,殊不知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诚实的挣扎在脸上。吴邪不安的往外望了一眼,硬着头皮道:“这迷宫随时要人性命,黑瞎子失踪这么长时间,你、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解雨臣捏了捏手心的丹药,没有回答。 吴邪一瞧他这架势,急了。“小花,我不知道你跟黑瞎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感情绝对没有半点虚假。这些日子,从北京到陕西,你知道他一个人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这辈子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人能做到他那一步……” 解雨臣微微皱眉,“别说了。” “他整个人都是栓在你身上的,你好了,他就活了,你有点危险,他真能连命都不要!” 解雨臣微微挺直腰板,仍旧沉默的缄口不言,吴邪正打算再说,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阴阴的笑声。 “他能连命都不要……吴家的小三爷,说的很好嘛。” 吴邪反射性的一跳,就见池子边远远走来一个人影,待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解雨臣却抬起眼,不冷不淡道:“你还活着。” 黄伯一步一步踏入两人的视线,“呵,我为什么不活着。” 吴邪开口就想问“你是谁”,但瞟了一眼解雨臣的脸色,机智的憋住了。 黄伯的一只手盖在厚厚的袖子下面,解雨臣微微眯起眼,道:“如果你是在找黑瞎子,那就不必了,他人不在这里。” 吴邪心头一跳,不知道解雨臣怎么直接对一个突然冒出的陌生人露底——小哥胖子不在,他几两的小肉没什么战斗力,小花挂着伤又刚苏醒,万一对面这人起个歹念,他和小花岂不是活脱脱的刀俎鱼肉? 怕哪出就来哪出,黄伯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寒光折射出他眼中浓浓的寒气。 卧了个C的果然是歹徒!还不如说黑瞎子潜伏在暗处,哪怕吓唬吓唬这家伙也行啊! 吴邪赶紧翻出□□,有些不稳的对准黄伯,黄伯泛起淡淡的怪笑,根本不把吴邪放在眼里,反而逼向一边动弹不得的解雨臣。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带走解当家,有你在手上,那个人才不敢跟我玩花样。” 吴邪一枪打穿洞壁,被黄伯轻巧的躲过了,顺势夺走枪,将吴邪撂倒在地。黄伯把枪抵上解雨臣的太阳穴,冲吴邪睥睨:“说吧,你们口中的‘黑瞎子’去哪了。” “我不知道!”吴邪的话刚一出,黄伯就扣动保险栓。“不不先别开枪!我真的不知道!冷静一下!我能帮你想想!” “想吧,早就听说吴家小三爷的脑袋瓜好使,你就说来给我听听。” 吴邪脑子转的飞快,怎么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这个人不仅要打听黑瞎子的下落,还想带走小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探索这个墓,还是杀掉哪一个人,快想想清楚。 解雨臣的喉头动了动,被黄伯压制着,艰难的开口:“以前你每次出现,都要易容成黑瞎子的样子,怎么,这回敢用真面目示人了?” 黄伯把枪顶的紧了紧,“对付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角色,还用不到。” “是动不到还是不能用?我就算了,骗骗这位小三爷,易容还是很好使的。” 吴邪急的额头冒汗,这都什么时候了小花还有心思跟凶徒谈情聊天,聊天就算了还句句带上他吴邪,等等……带着吴邪……? 吴邪佯装低头思考,同时竖起耳朵,努力听两人的对话。 “你一边提防他,一边还要找到他,真是齐家的忠仆啊。” “解当家这样说,也对,杀掉你,就是我对家族最大的忠诚。” 解雨臣闭上眼,却笑了,“杀了我,你们一族的眼疾就能不药而愈?既然如此,墙上的那些眼睛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黄伯的瞳孔一颤,“墙上的眼?你们去过那个房间了?!”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吴邪注意到,远处的池子在这时开始微微发光了。一旦池水恢复光泽,又将变成蛊惑人心的魔池,但是现在的小花不会中招,自己也才刚刚吃过大亏……吴邪的喉头一紧——池水好像是冲着这个人来的,小花的话语暗示叫这个人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解雨臣笑的妩媚横生,惶惶然如戏台上的解语花,勾魂夺魄。 “我们不仅去过了,还从那墙上眼中拿到一样东西。” “是药丸……是黑色的药丸对不对!”黄伯的眼底爆出精光,脸部肌肉因为激动而微微抽搐着。 吴邪突然大吼一声——虚张声势的大吼一声,朝着小花的方向扑去。黄伯正听到紧要时候,想都没想就把吴邪一脚踹开,谁知吴邪不依不饶,爬起来又往这边冲。火堆附近的位置原本就不大,黄伯一手制着解雨臣,一手握枪,但这么狭窄的空间随意开枪极有可能伤及自己。 偏在这个时候,解雨臣冷不丁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黑瞎子临走时把那药丸藏在了我身上,如果你能找到,那便是你的。” 黄伯再一次狠狠把吴邪打倒在地,拽起解雨臣就往外面拖,然而没走几步,他便再也走不下去了——身后的池水碧光大盛,抓住他露出的一瞬间动摇,幻象随之涌来。 机会只有这一刹那,“吴邪!现在!” 吴邪就等着解雨臣这一句,拎起烧的通红的木棍——他手边最具威力的东西,狠狠抡向黄伯的大腿。魔池的幻象叫黄伯的行动不经意一滞,然而更大的杀机却在下面。 解雨臣以一个灵巧到不可思议的姿势脱出掌控,膝盖一曲,卡住黄伯的脖子,双手则一齐用力,摁住黄伯隐藏在袖子的那只手、被黑瞎子开枪打穿的那只血肉模糊的伤手。 精神受控,脖子受制,腿上又挨一击,黄伯红了眼,对准解雨臣扣动扳机。 枪口在近距离爆发,穿过解雨臣手臂交叉的空隙,穿过他细碎的发梢,直射入黄伯自己的太阳穴! 血溅四尺,解雨臣顿时半身染红。 两个人重重倒在地上,解雨臣挣扎着推开黄伯,伏到地上连连干呕,耳朵被震得钻心的疼,也不知道聋了没有。吴邪狂喜的跑过来,扶起小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然没动静的黄伯。 灼热的子弹从太阳穴贯穿,瞬间毙命。黄伯还维持着射击的手势,很快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一双眼睛微微外凸,死不瞑目。 他大约至死都无法相信,一个根本没有战斗力的吴邪,一个连伤带彩的解雨臣,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轻而易举要走他的性命。他自信有窥探命运的眼力,翻手覆云,无人能及,却在这阴暗的魔池边,被他从未放在眼里过的两个小人物轻易打败。 太荒唐,也太可笑。 “我没帮倒忙吧小花?我理解的对不对!你是想叫我把他到逼到池子这里吧!” “对对……哎你别摇,我快吐了……” 吴邪兴奋的手舞足蹈,古往今来任何以弱胜强的战斗都令人津津乐道。解雨臣没力气嫌弃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从枪声的震慑中缓过来。 “回去我要跟胖子炫耀一把,他铁定不信!” 解雨臣喘口气,回望一眼重新灰败下去的池子,虽然他和吴邪逃过一劫,但是这个地方还是危机重重,无法久留。 “吴邪,接下来有两条路,要么,你留在这里,回刚才火堆的地方,离池子远一点,张起灵和王胖子迟早会找到你。要么,你跟我一起上路,我要继续穿越迷宫……” 在吴邪期待的目光下,解雨臣终是说出了那句话。 “——去找黑瞎子。” “这才是正点事嘛,我肯定跟你一起去。”吴邪瞅了一眼地上黄伯的尸体,转而担忧道:“可是黑瞎子失踪这么长时间,还受伤,恐怕早就遇到危险了。” 解雨臣却摇摇头,“他放在我身上的这些黑色丹药,有非常强的疗伤作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药应该就是长生笺的秘密,也就是这个家族解除诅咒的答案。” “那我们更要赶紧找到他!给他吃这丹药,万一去的晚了——” 解雨臣仍是摇头,长长的睫毛抖动着,落下一片淡淡的情愫。 “每回他给我吃东西之前,都会先自己试毒……所以他一定还活着,活在这墓的深处。”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是瓶邪党,文中对这两个重要角色的性格拿捏并不准确,但因为剧情需要,又不得不请他们出镜。 所以对本文所有吴邪和小哥的OOC,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多多见谅。 第27章 脚印 稍稍休整,吴邪拿出身上带的水食,用篝火热了给解雨臣补充体力。 “小花,眼下这迷宫怎么办,咱们没有方向,没头苍蝇一样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放心,我有这个。” 解雨臣手指一弹,空气里划出一道浅色的银光。 “这不是戒指吗?等等,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这戒指有两个,一个在瞎子手上,一个在我手上。” 吴邪张了张嘴,“原来黑瞎子口中的媳妇就是你……” “媳妇”二字叫解雨臣的脑门僵硬了一瞬,吴邪赶忙改口打哈哈,扯东扯西,闭口不再多提一个字。 原来是这样,难怪了,也是,就应该这样才对嘛。黑瞎子的媳妇,就该是小花才对,小花的婚戒,理应是黑瞎子给的才顺理成章。 “别给那儿傻笑了,出发吧。” 解雨臣不轻不重的推推吴邪,刚走两步,顿住了。吴邪从后面探出头,正要发问,也是一愣:只见魔池边上,满地血渍,可是那红乌的血渍中,黄伯的尸体却不见了! “卧槽,见鬼了!”吴邪打开手电,暗红的血迹犹如狰狞的爪牙,在幽暗的洞穴里散发出瘆人的寒意。 可是黄伯那被一枪贯脑的尸体,却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解雨臣猛地看向远处的池子,黄伯死后,那魔池一度黯淡下去,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满池妖异的湖水竟隐隐有死灰复燃的架势。 黄伯已死,会引起魔池再次骚动的,只可能是剩下的他或者吴邪了。 “不能在这里待着,立刻走!” 两人一口气跑回迷宫的主干道,解雨臣顺着宫道墙壁摸索,不多时摸到一个小小的凹槽,将戒指印进去,墙壁应声打开。 “原来你们都是这么走迷宫的,太开挂了吧。”吴邪感叹着跟在解雨臣身后,进入墙壁后一条松软的甬道。这道里铺满厚厚的河沙,踩上面一脚一打滑,费力难行,条件还不如迷宫。 吴邪心里有疑问,但没好开口问,因为解雨臣看起来对这条戒指开辟出的道路坚定不疑,别说沙子了,就是刀山火海也一定硬蹚过去。好在这沙子路不长,大约一百米后,两人的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来到一个深渊前。 他们一离开沙道,来时的墙壁立刻便合上了,没有再返回的可能。 眼前,毫无疑问是一座地下深渊,几十米的地下再深上几十米,吴邪不敢往下瞧,担心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随时跟美国灾难电影一样冒出岩浆来。 解雨臣径直看过去,这深渊宽约几十米,跳是跳不过去的,硬生生掐断他们前行的道路。而深渊对面的岩石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大的眼睛。眼睛是闭着的,似乎在养精蓄锐,越瞧越觉得诡异。 吴邪也看到了,“小花,你觉不觉得,一旦我们跳到对岸,那只眼睛就会立刻张开,吞掉我们。” 解雨臣扬扬眉,“你以前见过这种机关?” “没见过,就是有那种感觉。” “那你还真是乌鸦嘴——你说的没错,对面的眼就是在请君入瓮呢。” 环视一周,解雨臣在头顶发现一条长长的黑色的麻绳,挂在深渊边上,丈量一下长度,刚刚好够一个成年人摆渡到对岸。 解雨臣露齿一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玩的人猿泰山吗?” 吴邪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抗拒道:“……真是一点也不想记得。” “我先来。”解雨臣不想再浪费时间,说干就干。安全绳系在腰上,解雨臣去掉身上的累赘,拽拽头顶的麻绳。“如果我能躲过那只眼睛,咱们就算成功一半了。” 吴邪认同的点点头,拿出□□,对准深渊对岸的“眼睛”,准备随时对付那里冒出的危险。会是什么呢,暗箭?毒气?还是又一种神秘莫测的危险生物? 解雨臣助跑十几步,拉住麻绳轻轻一跃——从吴邪的角度看,那是一个轻盈到难以想象的优雅姿态,仿佛露水滚落草叶,承重到某一点,再被柔韧的反弹。 小花从小底子就好,身子骨又柔又韧,大概平时没少练习。这次出事大病一场,人又瘦削许多,荡着麻绳过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激起多大的声响。 可对面的眼睛还是在一刹那张开了,露出里面一颗窨井盖大小的黑漆瞳孔,吴邪的“逢说必中”体质又一次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面对那只瞪大的瞳孔,在空中的小花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稳稳压住速度,向着对岸荡去。 然而不等小花落地,骇人的眼睛突然发难,几乎在同一秒,一大团黑雾从眼睛后冒出,直冲向空中的小花! 虫子,又是虫子,这回乌压压一片的,是各个有巴掌大小的黑镰刀螳螂! 吴邪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就算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骤然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剪刀手”,还是慌乱的不能行。解雨臣双腿夹紧麻绳,翻身一仰,用脚勾住几米高的地方,再换手轮转,眨眼往上爬了四五米。 吴邪依稀记得,小花是玩绳子的高手,不过坐上当家人后,小花亲自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有关绳子的传闻也渐渐被人淡忘了。但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唯独小花不会忘记,只要有一根结实的绳子在手,别说临挂在这万丈深渊上,就是横渡彼岸黄泉,也拦不住他的去路。 吴邪在另一头着急,他有宝血在手,螳螂并不往这边靠近,所以他着急的是空中无处借力的小花。 突然,吴邪眼皮子一跳,没由得盯住小花手握的那只天赐“麻绳”。冷静想想,这只绳子出现的太诡异也太贴心,当他们需要横渡深渊的时候,这只绳子及时的从天而降,只差没在头上顶块牌子说“快来用我吧”。 因为看到对面的眼睛,所以他们都先入为主的认为,这里的陷阱在于那只神秘的眼,而“麻绳”则是帮助他们通过陷阱的必备物品。可如果他们错了呢,如果从一开始,从麻绳到眼睛,全部都是用来消灭他们的“关卡”呢—— 怔忡间,麻绳的顶端动了动,在黑暗里,探出一只倒三角的细小脑袋。 那根本不是什么麻绳,而是一条沉默的巨蛇。 “小花,小心!” 重重叠叠的声音在深渊里一遍遍回荡。 而在距离这深渊很远很远的地方、同样在墓冢深处的某一处,一双沉睡的眼睛猛然惊醒! 一直小心翼翼候在旁边的“人”吓了一跳,拎着裙摆凑过来,眼巴巴的瞧。 黑瞎子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颤颤转动,一时间不适应这种灵活的变化。 “你、你怎么样了?”女鬼细细出声,生怕一开口就会打破什么。 动动眼睛,又动动手脚,黑瞎子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滩浅水中,薄薄的水面埋在他的耳垂,并没有堵住口鼻。 这是哪儿,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眼睛,还有身体……似乎发生过某种变化。 黑瞎子习惯性的往怀中一搂,没想却搂了个空,下一秒惊坐起:“花儿!?” 黑瞎子一下子清醒了,陌生的空虚感充斥全身,解雨臣不在,他一直拼尽全力保护的人现在居然不在他的身边!黑瞎子慌乱的拍打周围的水面,妄想能从里面找出解雨臣的影子,他明明一直都把人带在身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丢了呢。 女鬼怯怯的望着他,犹豫道:“他不在这儿,他没有被冲下来。” 黑瞎子猛一回头,“那他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你……”女鬼吃惊的张开嘴,“你不记得吗?我们在迷宫里发生了什么?” 一语惊醒,黑瞎子眼中罕见的溢出几丝迷茫,僵硬的摇摇头。 “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儿又是哪儿,还有这些水,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女鬼好半天合住嘴,余光瞟了一眼河滩边上的洞穴。黑瞎子顺着看过去,洞穴深邃昏暗,却有一串湿乎乎的铅色脚印,从洞穴远远延伸过来,最后消失于这片河滩。 只一眼黑瞎子就看出,那是他自己的脚印。 “你被魔池的水卷走,落入一个很深的水潭。之后你爬上岸,一步一步往外走……最后来到这个河滩,倒下了。” 女鬼小心翼翼盯着黑瞎子的脸色,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轻的不能再轻。 很多事即便她不提醒,黑瞎子也能察觉——地上的脚印足足有两厘米深,能踏出这样脚印的,必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蕴力无穷,区区一个黑瞎子怎么可能做到。 可他确实做到了,甚至一路走到这里,身上的水、地上的脚印就是无可抵赖的铁证。 黑瞎子晃了晃脑子,试图找出一星半点的记忆,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何时与解雨臣分离,怎样印出沉重的脚印,之后又经历了些什么……没有一点点印象,哪怕是蛛丝马迹。 女鬼欲言又止的站在一边,两手绞着袖子,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与她平时的作风大不相同。 半晌,黑瞎子默默开口:“当时的我很可怕,对么。” 女鬼一愣,没想到黑瞎子会直接承认,立刻委屈的点头。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黑瞎子,叫不停,喊不应,犹如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张狂着属于死人的阴暗气息。可偏偏,这具傀儡还无与伦比的强悍,只在呼吸吞吐间,就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女鬼越想越委屈,又念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抽抽答便想哭鼻子。 “别哭了,是我不对……”黑瞎子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费力的眨了眨异样的眼睛,“我们赶紧离开这儿,这个地方我总觉得……” 话没说完,黑瞎子的身子微微一颤,一层诡异的雾气攀附上他的鬼眼。 女鬼全无察觉,“你觉得什么?这河滩好像是活水,要不咱们沿着这水走?没准能出去。” 女鬼兀自念叨,一回头却见黑瞎子站起来了,背对着自己,冰冷的水珠从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滴滴坠下。 熟悉的窒息感覆涌而来,宛如满腔浓稠的阴暗,淹得人痛苦欲死。女鬼忽然就说不出话了,虚脱似的浮在一旁,望着晃悠悠站起的黑瞎子,恐惧的牙齿打颤。 黑瞎子缓缓抬起头,一双瞳孔彻底被雾气淹没,失去所有光彩。无形的指引流淌入脑,犹如惑人的甜美乐章,黑瞎子无知无觉的迈开腿,一步一步朝着更深处走去。 每一次抬足,都在地上留下一枚刀刻般的铅色足印。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同人之后就要回归原创的写作了 喜欢的亲还请多多收藏,【收藏作者】哦_(:з」∠)_么么哒 第17章 夜袭 第28章 千冢归途 二十年前解家家族变故,年仅几岁的解雨臣被迫离开亲生父母,进入解家主家,并过继给当时家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解连环。虽然是亚父,但解连环待他很好,后来机缘巧合,他又被送去二月红处学艺。 二月红是个戏子,长沙花鼓戏的名角,这样的师父会教授些什么本事,不言而喻。对于唱戏,解雨臣一直都不抵触,大概在那个年纪,咿咿呀呀的唱腔与光彩陆离的舞台,原比厚厚的书本要来的有吸引。 数年学艺,二月红交给他的不仅仅是唱戏,更是本事,活命的本事。 二月红为他取名解语花,解语花枝娇朵朵。说起这名时,二爷好看的眉目满是笑容,有几分戏弄,有几分感慨。不过他却很喜欢这个名字,甚至一度想要舍弃解雨臣,一心只做京城里众口所传的名角解语花。 二月红不仅唱腔优美,还身怀绝技,更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现在看来,他身上的所有特征都在自己的小徒弟——解语花身上得到了完美印证。如果说有什么是解语花没能传承的,那大概就是二爷的一腔痴情,一段痴恋。 二月红的夫人早逝,年仅三十二岁便撒手人寰,夫人死后,二月红终身未再续弦,活到一百零二岁高龄,死后与夫人继续合葬。 下葬那天解语花也去了,黑沉沉的棺木被开启,再关闭,成全一段阴阳不离的承诺。 解语花始终不大明白,到底要怎样的感情才能彻底左右一个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孑孑独生一辈子。 可惜,他能学二爷一身本领,却唯独学不来二爷的福分与缘分,这样的感情,大约自己一辈子都遇不到了——他是这样想的,一直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遇到那个人,黑瞎子。 二爷早已不再人世,他没有机会再向二爷求证有关感情的真伪,只是一遍遍回忆起二爷葬礼的那一日,连绵阴雨,檀木合棺,还有夫人早已灰化的尸骨。 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孑孑独身一辈子。 会吗? 他解雨臣,也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感情吗。 眼前的螳螂群近在咫尺,尖锐的镰刀泛出金属一般冷冽的光泽。 可不知为什么,解雨臣的内心此时一片平静,手中抓住的是随时发难的神秘巨蛇,扑面而来的是密不透风的夺命镰刀,但他的左胸口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淡淡的将一切看透。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悲欢离合,人事变迁,如今的解雨臣,早已无所畏惧了。 五米,四米,三米……解雨臣甚至能捕捉镰刀割裂空气的声音,沙沙如同夏季的落雨。 千钧一发之际,解雨臣忽然翻身,右手灵活摆弄蛇尾——竟把巨蛇继续当麻绳,玩起捆绑来了。吴邪在下面焦急的大喊,就见解雨臣飞快的将蛇尾最细的部分系成绳圈,用力挥舞,学西部牛仔的样子在头顶大幅度抡转。 螳螂是一种很常见的昆虫,长翅肥肚,凶残好斗,明明长有翅膀却并不会飞行,不过一旦借助到风流,就可以达到滑翔的效果。可是滑翔并不等同于主动飞行,眼前的这些黑螳螂能飞,那么它们必定舍弃了某个很关键的部分——比如说,身体的重量。 “蛇绳圈”被解雨臣抡的呼呼作响,在空中搅起不大不小的风流,那些螳螂乍一看来势汹汹,还未碰到蛇绳圈,就被气流硬生生吹散了,攻击网破出好大一个缺口。 解雨臣手上不停,两秒时间,蛇尾的摆荡到达最高点,速度慢至停滞。解雨臣看准时机,最后一次抡起蛇尾绳圈,整个人如同一尾灵活的细鱼,穿过被吹得东倒西歪的螳螂群,稳稳落到对岸的地上。 落地,尘土飞扬。 空中的螳螂群一怔,忽然消停了,安静的退后消散,成群成群的飞回深渊。 与此同时,对岸的眼睛缓缓闭合,危机解除,深渊再一次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解雨臣擦一把脸上的血,荡蛇尾、闯螳螂阵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他的前胸后背都在火辣辣的疼着,不必低头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衬衫完全被血浸透了,被螳螂的镰刀划的千疮百孔。听说古时候有一种刑罚叫做滚钉板,真一圈滚下来,差不多就是自己这模样。 吴邪在对面大声喊他,解雨臣不敢耽搁,把腰上的安全绳栓到结实的岩石上,好让吴邪慢慢爬过来。 身上被螳螂划破的地方太多,好在都不深,伤口也不大,暂时没有失血的危险。解雨臣喘着气来到闭合的巨眼前,谨慎的摸了摸,怎么看都是一块完整无缺的石头,为什么就能像活人一样眨动呢。 吴邪紧跟着爬过来,跑到解雨臣身边。 “小花,你的伤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 “不要紧,倒是眼前这个,你的脑袋比我灵光,看看这个眼睛,能找到线索吗?” 吴邪很快就明白解雨臣的意思,原来眼睛之后并没有路,他们明明成功跨越深渊,却没有得到对应的通关奖励。死路吗?不应该啊,这条路可是小花用戒指开启的。 吴邪绕着巨眼石头转着圈的瞧,解雨臣靠到一边,喝几口水稍稍休息。 “小花,你把戒指摁到这眼上试试。” 解雨臣抬头看了看,“你确定?这眼上并没有凹槽的。” “死马当活马医吧,试一试,没准是靠磁力反应呢。” 解雨臣不大确定的张开手,抵住那巨眼的眼皮。说时迟那时快,眼皮的地方猛一下陷,一股强大的吸力拽住解雨臣,转眼把他吞噬!吴邪离解雨臣很近,反射性的抱住小花的腰,结果人没拉回来,反而跟着一起被大眼吸进去了。 大眼之内,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巨大的吸力似乎是一股有形的龙卷风,裹着两人飞速下降。 难道他们估算错了,用戒指开启的通道,是万丈深渊下的死途?! 两人飞速下降,呼呼的风声割着解雨臣的耳朵,甚至听不到挂在他身上的吴邪的呼唤。突然,他的臂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紧接着血液充斥耳膜,生生要炸裂掉。 ——他、他停下来了,有什么东西拽住他,他在空中停下来了! 下一秒,一束手电筒灯光照到脑后,胖子久违的声音随之在头顶响起:“我抓住他俩了,小哥——现在拉——” 居然是胖子和张起灵。 不等解雨臣再胡思乱想,胖子抓住他的两肩,毫不费力把他拖了上去,紧接着是面无血色的吴邪。原来这是深洞墙壁上开出的一条洞穴,张起灵站在靠里的地方,腰上拴着一根粗粗的绳索,已经磨出肉眼可见的血迹。 “好家伙,真跟动作片似的,胖爷爷还以为抓不住你俩呢!呦,阿花你也醒了啊!” 胖子擦把汗,乐呵呵的抓住解雨臣的胳膊,咯吱一声,给他脱臼的胳膊重新复原。 吴邪怎么也没有料到,几个人居然在这地方碰头了。 原来在迷宫时,胖子一直跟张起灵在一起,两人解决完水蛭,回头才发现吴邪不见了。而吴邪消失的暗门,也在迷宫的变动下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办法,两人只好继续前行,中途经历了什么,胖子不想回味,连他都不愿回想的,吴邪自然连问的欲望都没有。 后来,他们进入一个构造复杂的地下建筑,很像蚂蚁的巢穴,四通八达,横竖纵横。也是巧了,进入“蚁巢”后张起灵就隐隐感觉到吴邪的气息,谁想,真叫他们给救到了。 这一下,除去离奇失踪的黑瞎子,所有人都汇合了。解雨臣没再隐瞒,把有关这个家族墓、黑瞎子身世、以及古昙楼过往的秘密,全部和盘托出,细细说给铁三角听。 “阿花,你可真有说评书的天分,嘿,搞半天咱们是在挖眼镜兄的祖坟啊。早知道一开始他喊声芝麻开门,咱们不就进来了吗。” 吴邪叹口气,帮着小花把戒指的秘密补充上,胖子一听两眼发光,强忍着冲动才没把解雨臣手上的戒指捋下来。 “嘿,照你们的说法,这墓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个眼药水,叫什么长生笺,好大的口气,搞得胖爷真以为有什么长生药呢。” 张起灵站在一旁,淡淡开口:“也许对他的家族而言,治好眼疾就等于长生。” “那现在怎么办,黑瞎子他……” 吴邪把下半句咽回去,担心的看向小花。从说完故事后,解雨臣就一言不发,向 对着深深的无底洞发呆。 刚才情况真的千钧一发,无比幸运的是,他们下落的深洞与胖子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张起灵和胖子才能及时作出救援。如果晚上那么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当然去找啊,”胖子厚厚的下巴一点,“你没听阿花说,这里是他家瞎子的祖坟,好端端一个人走进去,活的也要变成死的了,再等等估计就剩一把骨头了。” “喂胖子……!”吴邪赶紧捂住胖子的嘴,后者无所谓的耸耸肩。 许久,解雨臣在沉默中转身:“他在下面,我要继续往下走。” “还往下?” 解雨臣指向深洞——他和吴邪最初下落的深洞,这条无底洞是用戒指开启的,被胖子他们中途所救是意外,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和吴邪将会继续下落,直到——落入目的地。 张起灵把绳子固定好,试了试长度。 “一起走吧,没有时间了。” 一行人回到深洞,顺着绳子小心翼翼下降,绳子没了就用攀岩,谁也不知道究竟爬了多久,双脚才终于再触碰地面。 “我说天真同志,你说咱们跺跺脚,能不能跺出点岩浆来。” “卧槽你别尝试!” 张起灵打开手电,照出不远处一条甬道,解雨臣伸开五指,微微发光的戒指正指向那里。众人没有疑问,顺次进入。 十分钟后,前方出现昏暗的光线,甬道豁然开朗,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气势磅礴的群山林海。 胖子下意识吐出一句脏话,揉揉眼,跑前几步让自己看的更清楚。 那不是山,也不是海,但却比山还巍峨,比海还有壮阔——那是墓,一座接一座比肩而立的黑漆墓碑,芸芸无数,上接天,下连地,共同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惊世画卷。 胖子咽了咽喉头,“老子虽然没见过象冢……但这地方儿,绝对比象冢震撼百倍。” 这到底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家族,贯穿历史千年,一度登临顶峰,也一度哀于尘土,经历无数个甲子的颠簸起伏,最后全数归寂于这里,汇聚成这黄土地下旷绝人世的“千冢归途”。 四个人站在冢群外,就像蝼蚁伏于高山,渺小的手足无措。 更叫人惊异的是,这地底深处竟然还有光,头顶上“星光”斑驳,闪闪烁烁,如果不是一步一步走到这里,吴邪几乎要把这儿当做城市的夜晚。 解雨臣颤抖的握住手心,戒指的光芒越来越灿,有关黑瞎子身上的所有秘密,都在这里。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喜欢的亲请戳戳【收藏专栏】吧_(:з」∠)_专栏收藏还不到50唉…… 第29章 行走的棺材 几个人站在壮阔的千冢归途前,久久都无法回神。 过了好半天,张起灵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 “这墓有古怪。” “小哥你不废话嘛,这跟堆得跟山一样的坟场,没古怪才出奇了!” 张起灵默默摇头,“家族墓冢群,一定有时间先后之分,这里也一样,从北往南,墓碑依次从古到今。” 他这样一说,几个人都明白了,靠近最南边的碑头看起来最新,应该才有几十年历史,至于最北面的山头,遥遥发灰,好几个墓碑已经破败的只剩个轮廓了。 张起灵指向西边,“可是这一片的碑是例外,连着几千个碑头都是一样的磨损,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这么多人是同一时期死的!”吴邪脑子转的飞快,“瘟疫?火拼?这么大批量的死亡只可能是天灾人祸。” 这个疑问没人能回答,而唯一能回答的人却不在这里。 到了这一步,解雨臣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跳下山崖,急急跑往最南边。最南边,也就是近百年刚刚入土的齐家人,如果黑瞎子有一日真的不在了,一定葬到这里。 胖子几人也跟上,才跑几步,张起灵忽然喊停。 “小……?” 吴邪喊了一半的声音突然被张起灵捂到掌心,胖子低咒一声,“嗖”得匍匐在地,惊人的灵敏与他臃肿的身形毫不相符。 山崖下,碑头上,一只足足五层楼高的苍鹰静伫在乱坟丛中,流畅的羽身上倒扣着一对矫健强劲的翅膀,灰羽乌喙,昂首挺立,只是静默在那里,便仿佛能肃杀万物。 这是一只古老的草原苍鹰,穿云破月,俯瞰山巅,是游牧民族最原始的图腾崇拜,也是草原一族信仰了千万年的守护之神。 胖子回过头,冲吴邪比嘴型:“你们说……这JB鸟是活的吗?” 吴邪回以无声的龇牙:“当然是,你千万别惹它。” 谁知胖子却腾出一只手,在岩石的掩护下,颤颤指向崖下:“如果是活的……那为什么……这鸟看不到阿花呢……” 吴邪心头一跳,早一步跳下去的小花早就跑到巨鹰身边了,可能过于着急,小花奔跑中居然没发现万坟丛中的庞然苍鹰,就这样从巨鹰身边几米的地方匆匆跑过去了。 不过更叫人惊讶的是,巨鹰硕大的眼珠子随着解雨臣的步伐微微转动,却只是静静的注视,没有做出任何刁难。 它明明看到解雨臣了,却无动于衷,它不应该是这墓冢的守护者吗? “怎么会这样……”吴邪喃喃着,冷不丁手上一暖,身后的张起灵突然大刺刺的站了起来! 胖子跟吴邪的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巨鹰放弃解雨臣,盯向冒头的张起灵。 张起灵不畏不惧,走到山崖边,冲着巨鹰虔诚的跪拜,做了一个藏传佛教的大礼。巨鹰沉默的盯视许久,半晌终于放松警戒,重新闭上眼。 吴邪摸一把后背,全是冷汗,张起灵喊他俩跳下去,三个人排成一线,紧绷着呼吸,顺次从巨鹰身边走过。 这只鹰与他们之前碰到的关卡都不同,比起那些只会一味攻击的低级动物,眼前这只倨傲的苍鹰有智慧,有判断,作为千冢归途最后的守护者,它更像一个人,亦或者一位神。 “这鸟儿可以啊,睁着眼睛就放阿花过去了,肯定知道它家少主子跟阿花有一腿。” 胖子说的不错,张起灵行了大礼才被允许通过,可解雨臣根本什么也没做,一口气就跑过去了。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道:“因为解雨臣的身上有死气。” “死什么?”吴邪一下停住,走在后面的胖子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脑勺。 “死气,”张起灵淡淡重复,“巨鹰应该是嗅到他身上的死气,所以才对他不加阻拦,这里是家族入葬地,迎接的自然都是有死气的人。” 看了一眼不解的吴邪,张起灵又补充:“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碰头后遇到了什么,但是解雨臣能从昏迷中醒来,一定跟他身上现在的死气有关。” “小花说,他是吃了一个神秘房间里的“眼中药”才醒来的,难不成那眼中药……来自死人?” 张起灵没再回答,几个人加快脚步,赶紧追上解雨臣。 解雨臣并没跑出多远,冢山的路陡峭难走,他又不想踩踏黑瞎子的祖宗们,只能自己束手束脚。 “小花,你有没有感到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吴邪跑过来批头就问。 “身上?我身上没问题啊。”解雨臣皱皱眉,没大把吴邪的担心放在心上,“先不说这个了,这地方太大,要是黑瞎子藏在这儿,我们就是找一年都未必找得到他。” “黑瞎子没有孩子吧?那样的话,他要是入葬,肯定选在最南边最新的坟头。” 不用吴邪提醒,几个人立刻跑往最南边,吴邪跑的最慢,脚下再一绊,转眼就摸不到胖子的衣角了。这里的墓碑一个挨一个,大大小小看不出太多分别,倒比迷宫更像迷宫。 吴邪回头望望,他站的地方地势低凹,竟然连远处的巨鹰都看不到了。这下可好,前不着人,后不着鬼,自己站在漫山遍野的坟头中,居然掉链子的迷路了。 吴邪勉强定定神,重新分辨方向,向着南方走。只要大方向不出错,他早晚能跟胖子他们碰上头。 走了没几步,一阵奇怪的脚步声从旁边传来。那脚步不快,不属于小花或者小哥他们任何一人,吴邪咽了咽喉头,躲到一座墓碑后,紧张的往外望。 结果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黑瞎子——真正的黑瞎子,没有戴墨镜,缓缓走在墓碑丛中,冷淡的面容活像个僵硬的蜡像。而在黑瞎子身后,立着一串崭新的黑木棺材,黑瞎子一走,棺材们跟着“走”,棺材上头的盖子大开,不紧不慢跟在黑瞎子身后,犹如一个守势待发的狩猎者。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吴邪手心全是冷汗,他曾听说过湘西有一种赶尸人,用特殊的巫术引领尸体行走,跨越崇山峻岭回到故乡长眠。黑瞎子不是赶尸人,却像真正的赶尸人一样,带领一串有生命似的棺材,行走于丛丛墓群。 吴邪瞧的心惊,突然脚下一滑,发出刺耳的声响。 行走中的黑瞎子随之一顿,下一秒,闪电般出现在吴邪眼前!吴邪大叫一声坐倒在地,近在咫尺的黑瞎子不言不笑,脸上所有的神情都被剥去了,只剩下一张最原始的空白。 吴邪这下子急了,扑腾着就想起来,黑瞎子面无表情的抬起手刀,注视着吴邪就好像注视一只命若残烛的蝼蚁。 吴邪现在只想骂娘,明明是来救人的,可这架势黑瞎子根本不需要救,还能分分钟取走自己一条小命! 不过黑瞎子的手刀最终没有落下,一双白皙的手半途冒出,及时挡下他的攻击。 “小花!”吴邪惊喜不已,危急中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跑在最前面的解雨臣。 解雨臣死死瞪住黑瞎子,希图从这人冷淡的面容里寻出一丝蛛丝马迹,后者没有任何回应。 趁这空档,吴邪赶紧逃到一边,谁知前脚还没踏出,耳边就传来响亮的一声——疑似耳光还是拳头打人的声音。 吴邪惊呆在原地,只见黑瞎子的手高高扬起,小花的半只脸被打的侧了过去,僵硬在原地,满眼的不敢置信。 我的天,黑瞎子……打了小花!? 解雨臣似乎被打懵了,半天都没回神,吴邪大胆的推断,八成小花跟黑瞎子认识以来,黑瞎子绝对没有、未来也绝不可能这样打他。 没再看解雨臣,黑瞎子握指成拳,继续走向吴邪。 “你居然……”解雨臣喃喃的回过头,好看的脸蛋迅速浮肿,嘴角也被打出血迹。 解雨臣的肩膀抽抽颤抖,嘴角强牵起冷笑,任由血丝顺流而下——“姓齐的,你·居·然·敢·打·我!” 下一瞬,解雨臣旋脚踹去,黑瞎子拳脚相接,两人斗到一起。 吴邪脑袋里团团浆糊,明明是惊险万分的情景,可他却浑身都泛着“偷窥人家家家暴现场”的囧感,满眼鸡飞狗跳。 小花加油,不不不,真出了人命也不好,总之你们俩快点分出个胜负。 黑瞎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冰冷陌生,下手毫不留情。小花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看清双方形势,出手毫不手软。吴邪注意到那些原本跟在黑瞎子身后的棺材,黑瞎子和小花这样一斗,棺材们有些不知所措,左跳右跳的想靠近,都失败了。 奇怪,这些棺材到底是干嘛的,他第一眼看时以为黑瞎子率领着这些棺材,可现在再瞧,这些棺材……似乎是被黑瞎子吸引,一心想把黑瞎子收入棺中。 收入棺中,是了,这里是黑瞎子的家族墓冢群,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进入,棺材——当然是跟将死之人连在一起的。 吴邪猛然想到张起灵先前提到的死气,吸引棺材的不正是将死之人身上的死气吗?小花吃了那眼中药,身上产生死气,黑瞎子也吃了眼中药,身上恐怕也有死气! “小花,你们小心那些棺材!” 解雨臣正在应付黑瞎子的攻击,不知道是否听的到,正在这时,胖子大喊着出现,逃命似的跑到吴邪身边。 “哎呦我去!你们这儿怎么也都是棺材啊,哎?你们找到瞎子了?” “发生什么事了?” “嗨,别提了,这坟群就特么是个迷宫阵,我们才走出没一百米就撞见一群棺材,活蹦乱跳的棺材!小哥正给那儿挡着呢,叫我来找你们,就知道你这儿肯定也有麻烦。” “我们找到黑瞎子了,”吴邪简单的说着情况,“但是你瞧黑瞎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根本带不走他啊。” “好说,”胖子往手心吐两口吐沫,“打晕了直接扛走,哪儿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问题!” 吴邪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黑瞎子再怎么失控也有小花制着,倒是那群棺材,诡异莫名,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头。 胖子加入战圈,一下子打乱了黑花两人的节奏,好在胖子是个狠角色,他一来,解雨臣也就能腾出手喘口气。 但是黑瞎子虽然被控,实力却丝毫不减,胖子加上解雨臣两人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三个人越打越远,渐渐逼上一座陡峭的坟山,胖子使了个歪招,吴邪没大看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瞎子脚下踩着的墓碑突然崩塌,歪着身子向下滑去。 解雨臣趁机从后面反绞住他的双臂,胖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脸上有只大大的鞋印,被黑瞎子一脚踹的凶气毕露。 吴邪又着急又好笑,赶紧拉起胖子,余光扫到一边,就见黑花两人背后的斜坡上,一只棺材竟然不知何时倒立起来,劈头就要扣下。 黑瞎子单脚卡在碑头上,动弹不得,危急时刻,解雨臣摁住黑瞎子的后背,翻身一弹,狠狠踹上狰狞的黑棺。 然而黑棺只是微微一滞,还是巨石一样下砸,眼见两人都要被扣住,解雨臣咬咬牙,双手揽住棺面,让黑棺向着自己的方向沉重压下! “小花——!” 吴邪猛然意识到,小花的身上也有死气,他也是黑棺虎视眈眈想要狩猎的对象啊!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了,真是越到结局越瓶颈了Orz 第30章 生死抉择 棺材沉沉扣地,把解雨臣整个人封在里面。 几乎同一时间,棺材里传出解雨臣的吃痛的叫喊——那棺材果然有问题! “小花!”吴邪一头就要冲过去,被胖子从后面一拽,差点没坐倒在地。 胖子捂住吴邪的嘴,挤眉弄眼:“嘘,先别动,你快看那瞎子。” 吴邪回头一看,黑瞎子不知道何时挣脱了墓碑的桎梏,僵硬的立在原地,一双眼呆呆的望着地上倒扣的黑棺,不走也不逃。 吴邪和胖子这边大气也不敢出,漫山遍野的墓冢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棺材中解雨臣痛苦的声音在一遍遍回荡。 黑瞎子的指尖不自然的颤了一下,因为背对着他们,所以吴邪看不清这人空白的眼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咔嚓。” 终于,黑瞎子向着棺材迈出重重一步,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青铅色的脚印。黑瞎子沉默的转过身,周围蠢蠢欲动的黑棺像突然接收到某种信号,受惊的一退,忌讳着不敢接近。 无声的慑退黑棺,黑瞎子又是两步,走到地上的棺材前,双手勾指成爪,在一串惊心动魄的破碎声中,十指穿透了漆黑厚重的棺皮。 解雨臣的声音飞快的虚弱下去,不过短短几秒,痛呼就低成了断断续续的□□。那黑棺仿佛是一种活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取着他的生命力。 胖子死死压住吴邪,不叫他冲动,黑瞎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已经说明他对“解雨臣”这个人有所反应,如果说在这千冢归途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唤醒眼前的黑瞎子,那就只能是解雨臣了——奄奄一息生命不保的解雨臣。 胖子在打赌,虽然很冒险,但这很可能是他们不用暴力的情况下拽回黑瞎子的唯一机会了。 果然,黑瞎子的双臂开始用力,下一秒,足有一人高的沉重的黑棺应声掀开,轰隆隆翻倒在地。 棺材下,解雨臣仿佛刚从水中打捞出来,湿漉漉的瘫软在地上,之前过螳螂阵时的残血还在,再被水这么一浸,整个人都泡在血泊里。与鲜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虚弱的惨无人色的脸颊,似乎连呼吸也消失了。 没有人察觉到,黑瞎子的背影在一瞬间绷紧了。 胖子赶紧放开吴邪,可不等他们靠近,距离最近的黑瞎子忽然一把抱起解雨臣,飞似的往墓冢深处跑去。 “卧槽死胖子你不是说他恢复正常了吗?!” “TNND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咱们先追!” 黑瞎子的速度极快,穿梭在高低山岭的碑群中如履平地,虽然抱着一个人,却依旧把胖子他们甩的老远。 吴邪很快发现,这片千冢归途看似一个迷宫,暗地里还是有规律可寻,比如黑瞎子的逃跑路线——清晰直接,居然是一条穿越茫茫冢群的安全捷径。 也许胖子说得对,黑瞎子真的已经苏醒了,不然他怎么会对这里的地势了如指掌。可如果他真的恢复了,为什么还要带走奄奄一息的小花呢,难道他还有别的用意? 胖子在沿途做下记号,一来给张起灵指明方向,二来也算留后手。就在他们奔跑的空档,四周隐隐传来木头碰撞的声音,是棺材,越来越多的黑色棺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紧紧追逐他们的脚步。 瞧解雨臣的情况便知,这些棺材绝不是仅仅被用来送葬那么简单,更没准儿,这些行走的棺材就是千冢归途的“防盗措施”之一,拥有死气的人会吸引棺材固然不错,可他们几个中气十足的大活人,才是棺材最想要吞噬的养分。 黑瞎子并没有横穿墓冢群,几个拐弯后,就彻底离开了千冢归途,潜入一条幽深的墓道。 黑瞎子连气都来不及喘,急急摸索解雨臣的衣服,很快在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两粒黑色的丹药,当时他自己亲手放进去的“眼中药”。 解雨臣从棺材里出来后便断断续续陷入昏迷,这会儿更是完全失去意识,体温不断下滑。怀里的人情况危急,黑瞎子却在踌躇,丹药捏在手心来回翻转,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放入解雨臣口中。 “你确定要这样做?” 张起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下一刻,他人出现在墓道,竟比胖子吴邪他们先到了。 只听张起灵一字一句道:“——你这是在饮鸩止渴。” 黑瞎子艰难的牵起嘴角,虽然无比苦涩,但却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属于正常人类的表情。 “不这样做,他现在就会死。”说罢黑瞎子俯下身,帮助解雨臣吞咽口中的丹药。 张起灵只是嘴头劝说,手上却并没有阻止,事已成定局,无非是死亡来临的早晚而已。至于黑瞎子,他当然希望解雨臣能活,哪怕只是那么一小会儿。 眼中药虽然是疗伤圣物,但却会产生死气,吸引黑棺。刚才,黑棺的吞噬叫解雨臣几乎丢掉半条性命,虽然现在黑瞎子为他补上,但很快还是会被黑棺再一次吞掉。 丹药,死气,黑棺,这根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一旦接触到其中某个环节,就再也别想逃脱出去。 黑瞎子自嘲的摇摇头,“我第一次进入这个墓,就模糊听到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的引诱着我,希望我进入墓地最深处。这里是我的家族的死地,所谓死地,只要族人一踏入这里,就别想再活着出去。在迷宫里我被魔池的水操控,来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很多事,家族的历史,长生笺的秘密,还有眼睛诅咒的真相。终于,全部都清楚了。” 黑瞎子抬起头,轻轻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丹药会产生死气吗?”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听黑瞎子说。 “因为这丹药,是用死人的尸骨做成的——我们族人的尸骨。” 上天赐予他们诅咒,让他们的眼睛再也窥探不了永恒的光明,而解除诅咒的眼药,居然是死人——拥有相同血脉的族人的尸骨。 老天给他们开了一个荒诞的玩笑,苦苦追寻到的救赎竟没有任何意义,也因为此,眼中药的秘密被封入长生笺,由族长代为保守,永不外传。 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历史上这个秘密一度被人泄露出去,并酿成了家族史上最惨烈的一次族内火拼,千冢归途中无数年轻的墓碑就是见证。 “而且这种眼药,只能形成于这个地底墓,保存于地底墓,带不出去。” 黑瞎子没有再说下去,地底墓是家族的死葬之地,齐家人进之即死,再加上足以引来灭族之祸的解药,所以长生笺根本不是他们的救赎,而是他们真正的末路。 眼中药起效很快,解雨臣的呼吸慢慢平定,心跳也渐渐的恢复正常。如果不是在这绝望的地底墓,眼中药的确拥有逆转生死的力量,一旦现世,定会引起不可估量的混乱。 黑瞎子习惯的吻了吻解雨臣的头顶,对张起灵道:“我已经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我现在的清醒只是暂时的,这个墓对我的影响太大,要不了多久,我就又会被那股力量操控,继续伤害你们。” 张起灵道:“如果你死了,我们也逃不出去。” “不,你们能。”黑瞎子忽然打断张起灵,肯定而确切道:“你没有看到那只鹰吗?” 千冢归途里,那只放任他们通行的巨大的草原苍鹰。 “在我的家族,鹰是自由与力量的象征,在这个墓里,它是唯一可以带来生机的活物。”黑瞎子让开身,他的背后,墓道延伸有一百米远,然后分叉成左右两支。 其中右边那一路,黑暗阴寒,从最里头传出呜咽的鬼鸣低泣,似乎连通着九层炼狱。 “左边的路是你们的,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可以通往外界。右边的路是我的,呼唤我的力量就从那里传出。一旦右边的路有人进入,左边的关卡陷阱就会全部消失,到时候你们趁机通过,就可以逃出生天。” 也就是说,这是个以死换生的地方,一定要先有人死,然后才能有人存活。 黑瞎子低头看了看脱离危险的解雨臣,“左边的生路一开,那只鹰就会有所行动,它能拦住棺材的脚步,所以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张起灵皱起眉,“墓冢里留有生路,说明这里并不是绝对的死地,你的族人一定曾经活着离开过。” 黑瞎子翘嘴一弯,恍惚中有几分熟悉的风采。 “没错,确实有人尝试过,但是最后的结果相当惨烈。就像我们的血能打开这地下宫殿一样,左边墓道地板的基石,与我身上流淌的血相互排斥,一旦我进去就会立刻爆体身亡。我的祖先层把这种石头打造成牢狱,关押族里的重罪犯,没想到……也设置在了这里。” 张起灵静默了一会儿,望向墓道入口,胖子和吴邪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小三爷,”黑瞎子微微扬起音调,故作轻松的咧开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想托付给你。” “我拒绝!”吴邪反射性的一口否决,又觉得太过冒失,匆匆补充:“我们这次倒斗是为了给小花疗伤,要是小花出去了却叫你折在里面,这是……这是在给胖子和小哥的名声抹黑!” 胖子给吴邪暗暗点了个赞。 “你也说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给花儿治伤,现在目的达成,还要奢求什么?” “疗伤是疗伤,没说要拿你的命去换,要是小花知道是这种结果……小花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同意。” “他不会知道,只要你愿意帮我圆这个谎。” 胖子没插话,就是回头望了望,才甩脱的黑棺现在又从各个方向涌来。 “吴邪说的没有错,”张起灵收到胖子的信号,道:“我们没理由放弃你,我们会等你——从我们进入墓道开始计算,八个小时,我们会在出口的地方等你八个小时,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这段时间里摆脱精神干扰,出来与我们汇合。” 黑瞎子笑笑,不置可否,将解雨臣交到吴邪手中。 分离时,两人俱是一愣。 解雨臣的一只手死死揪住黑瞎子的衣角,人没醒,却好像预感到什么似的,无意识的抓住他不放。 黑瞎子的笑容一僵,贴到解雨臣嘴边,揉给他一个深刻而虔诚的吻。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解雨臣的手拽开,连同那枚戒指也一起取下,收入自己怀里。 “戒指我拿走了,等见到我老爸,我要告诉他我结婚了,古昙楼的花魁,羡慕死他。” 没有这一对牵连着命运的特殊戒指,齐家人也好,外家人也罢,都不可能再踏足这里。这片神秘又危险的地下世界将彻底与世隔绝,最终成为那个家族的兴亡殉葬。 这样的分别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黑棺要来了,快走吧。”黑瞎子微笑着催促道,“我也快坚持不住了,再晚一会儿,搞不好你们还得跟我刀剑相向。” 胖子背起解雨臣,冲黑瞎子比出一个大拇指,吴邪还想再说什么,被黑瞎子制止了。张起灵冲黑瞎子点点头,片刻后,黑瞎子消失于右边的墓道。 棺木拍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排山倒海,震耳欲聋。 “快,没时间了!” 三人一头扎入左墓道,飞快狂奔。他们每跑一步,墓道的墙壁便发出咔嚓咔嚓的机关响动,但无一触发,任由他们畅通无阻的通过。黑瞎子说的不错,一旦右边墓道有活人进入,左边墓道就安全无虞。 门口的棺木没有跟上,不知道是不是那只神秘的巨鹰出面阻拦。 吴邪不敢回头,紧紧跟在张起灵身后,只能逃命,逃命,再逃命。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的冒险,兴许会影响他的一生。 三天后,一直在入口的徘徊小猴终于等来了众人,几个人都不同程度的劳累过度,在药王谷扎帐休息。有关家族斗中发生的事,所有人闭口不提,营地里盘桓着一股压抑而沉闷的气氛。 不过唯一叫小猴高兴的是,解雨臣的病好了,醒来后很清楚的记得自己。 这样一来,小猴便天天粘在解雨臣身边,跟屁虫一样到处跑。不过解雨臣却比以前安静了,常常坐在药王谷的外头,一坐就是一整天,然后习惯性的,一遍又一遍抚摸自己的无名指。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小猴依稀记得,那里原本有一枚烫手的戒指,现在却不见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黑瞎子,小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去的时候是五个人,回来的却只有四个。 消失的戒指,没有回来的人。 四个人在药王谷呆足整整半个月,半月后,他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张起灵说有事要办,一个人失踪了,吴邪去杭州,胖子则跟解雨臣一同回北京。 小猴一直送他们送到村口,越野车“突突”开了一半,又调转回头。 解雨臣摇下窗子,对愣愣的小猴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等小猴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毫不犹豫钻上车,坐在解雨臣怀里。 胖子笑他羞不羞,小猴听不懂也不理,干脆埋到解雨臣身上撒娇。 车厢的后座空荡荡,小猴看见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皮衣,一双长靴,一副墨镜。 他们走了,把那个人的东西也带走了,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在他们驱车离开陕西边境的时候,药王谷下,墓冢群内,依旧是鬼魄燎原的无边黑暗。 黑瞎子浑浑噩噩的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黑色的金属门前。他之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最后结果,硬生生从傀儡控制中惊醒了。 分别的时候,他忘记说道歉了,古昙楼的事,花儿到现在都没原谅他呢。 记上记上,在小本子里记上,免得出去后再忘记。 认真做完笔记,黑瞎子才直起身,面前就是属于他的命运的终点,鬼门。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内容真是写一点少一点啊,舍不得大家……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完结。 下集预告: 我也就随便烧点,凑凑意思,他要真在那边吃不饱穿不暖,会托梦给我的。 第31章 大结局 北京夜,灯火通明。 解三叔夹着一摞文件,摁响一所公寓的大门。门铃响了有一分钟,才从里面扭开,不过站在门后的人却不是解雨臣,而是一个没几岁的小孩子。 解三叔眼皮一跳,立刻就猜到了,这孩子一定就是少爷的私生子——几个月前少爷从陕西治病回来时,顺便一同带回的“私生子”。 这个孩子一出现,就在解家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遭受不明袭击而重伤的年轻解当家,在消失了将近八十天后,终于高调的平安归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再跟随那个眉眼含笑的黑衣男人,反而换成这个一脸单纯好奇的小娃娃。 解雨臣没有惊动任何人,在一次解家的家族会议上突然出现,四座皆惊,唯独当时解家的执掌人——解四叔没露出多大惊疑,很镇定的终止了会议,转而与解雨臣进行私下会谈。 两人关着门,在里面交谈了整整十个小时,没有人知道这两人究竟商谈了什么,第二天天亮,解雨臣带着小猴离开了,在场无一人阻拦。解雨臣回归,意味着曾经的势力集团再次卷土重来,一瞧这架势,包括解三叔在内的众多心腹,纷纷第一时间转投旧主的怀抱。 解四叔并不气恼,解雨臣也没任何咄咄逼人的表现,一切事情都在两人不温不淡的谈话里悄悄发生转变。今天早上,解三叔手机上收到家族股权的变动信息,虽然话头上没有明说,但是解家的主权,再一次如人所料的回到解雨臣的手中。 风波平定,解家仍是那个解家,一切都没有改变。 见解三叔原地发呆,小猴歪歪脑袋:“你找我爸爸吗?” “是、是……我来找当家的,这有两份产权文件需要他最后签字。” 小猴把解三叔让进屋,蹦蹦跳跳回到沙发看电视。不一会儿,穿着浴袍的解雨臣从洗手间出来了,跟三叔随意寒暄两句,拿出文件签字。 这是一份地产购置书,从外地回来后没多久,解雨臣就吩咐解三叔购买一块地产,不过买的不是一线城市的大热地段,而是陕西境内一块偏远的山区,叫什么“药王谷”的小地方。 那片林地还没有被政府开发,地势偏远,远离城市,也没什么特别的自然景观。解雨臣动用了一些关系,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一整片山谷整整七十年的使用权。可是之后却没有任何开发计划,只是买下了,画个圈归到自己地盘,丢到一边不闻不问。 “当家的,这地……” “买了自然是有用的,不要对外声张。” “是。” 解三叔继续汇报其他事务,解雨臣倒了一杯酒坐到沙发上,陪小猴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黄金时段的狗血八点档,明晃晃的屏幕里,一位大妈正一脸幽怨的指向男主,嘶声裂肺的问:“你——有没有死过老公!” 男主顺顺气,挽住大妈的手,恳切道:“阿姨,我并没有老公呀。” 阿妈不依,甩开了继续问:“我问你!你有没有死过老公!” (谨以此段,致敬星爷的《西游降魔篇》) 这年头电视播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解三叔光是旁听就听出一头黑线,可瞧瞧沙发上两人,却是看的一个比一个专注,小猴不懂就算了,当家怎么也看的目不转睛。 三叔又汇报一些繁杂琐事,不知道解雨臣到底听进去没有,只好叹口气,告辞离开。 谁知他一转身,解雨臣就开口了:“晚上的东西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解三叔忙恭敬道:“金砖元宝发财树,还有棉衣棉裤,纸质家电,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这就够了。”解雨臣默默喝一口酒,“我也就随便烧点,凑凑意思,他要真在那边吃不饱穿不暖,会托梦给我的。” 解三叔点点头,关门离开了。 小猴竖起耳朵,捕捉到只言片语,趴到解雨臣身上。“爸爸,你要烧什么呀?” 解雨臣笑着摸摸他的头,“烧纸,给一些不在这里的人烧纸。” 小猴的眼珠子一转,乖乖点头。“那我陪爸爸一起烧。” 解雨臣揉揉他,换好衣服,又给小猴套上一身较厚的夹袄,开车驶向郊区。今晚的事,解雨臣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小猴来到城郊一座偏僻的公墓园,在墓园外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点火烧纸。 小猴用木根在地上画一个圈,按照解雨臣教他的,一笔一划写出一个熟悉的人名。 这个季节的北方入夜后很冷,两人紧紧依偎在火堆边,烧纸取暖。 小猴盯着火堆中那个名字,眨眨眼,“爸爸,他去哪里了?” “他回他的故乡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他不要小猴了吗?” “不要了。” “那他也不要爸爸了吗?” “不要了。” “他不要,那我要,”小猴撅起嘴,“小猴要爸爸。” 解雨臣含笑着搓搓手,掏出一个纸包,里面装着几枚黑漆漆的药丸。这些能够活死人医白骨的眼中药,在离开那座地下墓冢后,就迅速灰化彻底失去功效,连带着有关那个人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解雨臣将药丸倒入火堆,药丸亮了亮,转眼被火苗吞噬。 一会儿,远处有电灯闪烁。 这个墓园靠近铁路,虽然附近时常有铁路工人巡逻检修,可一般没人愿意接近这里。 但这束灯光显然发现了他们,大老远就吆喝:“喂!那边的人!干什么呢!” 解雨臣没有吭声,依旧蹲在原地,默默的烧纸。小猴转过身,好奇的望着来人。 那人裹着一身军大衣,提着个热水壶,手电一打,立刻就明白了。“大半夜在这儿装神弄鬼,去去,要烧纸去墓园里烧,这儿离铁路太近不安全,再烧就罚款了!” “罚款是什么?”小猴歪头。 “罚……总之快点收拾东西去一边儿,草,哪来的小鬼。” “爸爸……”小猴请示性的拉拉解雨臣。 解雨臣头也不抬,“就是要在这里烧,他才收的到。” 那人气的骂骂咧咧,用手电筒来回照。这一照叫他照出了苗头,深更半夜的墓园外,一人单身,一个小孩,一辆豪车,这说明什么? 解雨臣背对着他,叫那人看不大清楚,但并不高大的背影足以叫对方放下所有戒心。敢情,这一大一小是对离家出走的肥羊? 那人顿时有了歪主意,握了握手中的电筒,不出声的靠近解雨臣。 然而不等他的手电砸向解雨臣后脑,“碰”的一声巨响,那人风筝似的跌出去几米远。 小猴瞪大眼睛,因为就在解雨臣身后,居然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人,一拳擂飞军大衣,还不解气,使劲儿的往那偷袭者的脸上跺,口中愤愤念叨:“叫你碰我的人叫你碰我的人……” 解雨臣嘴角荡出隐秘的笑纹,却假装着不知道,头也不回的冲小猴伸出手:“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正在跺人的黑瞎子一听这话,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解雨臣面前。 面与面就这样对上,两个人相顾无言,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死而复生的欣喜,也没有身为爱人之间的热吻抑或拥抱。 解雨臣一身单薄的风衣,拉着小猴立在火堆前,恍然叫黑瞎子生出一种“孤儿寡母”的错觉。 许久,还是解雨臣先开口。 “一个人在地下过的好吗?” 黑瞎子摇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 “那为什么不托梦,缺什么我可以给你补上。” “缺的太多,梦里说不完,因为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黑瞎子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试探的伸开双臂:“可以吗?” 解雨臣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唇,放开小猴,就在他以为黑瞎子会冲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时,对方一把将他摁住,狠狠啃吻起来。 急切,狂野,不顾一切。 解雨臣有一瞬间的分神,但很快,就在黑瞎子狂风暴雨的攻势下节节退败,顺从迎合。一吻结束,黑瞎子并没有立刻放开他,双手扣着解雨臣的脊背,把人死死护在怀里。 “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小猴手忙脚乱的捂住眼睛,又偷偷露个缝儿,笑嘻嘻偷看。 解雨臣的嘴唇都被亲肿了,没好气道:“是么,想谁啊。” “想我要是真挂在里面,留你一个人该怎么办,遗书写了改,改了又写,想想可能烂在地里几百年都没人知道,写了又有什么用。” “遗书?”解雨臣身子一颤。 黑瞎子从怀里掏出一只薄薄的沾满泥土的小本,还没掀开,就被解雨臣一巴掌打落,掉进火堆里,哗哗的燃了。 黑瞎子:“……” 解雨臣:“手滑。” “花儿你真是……”黑瞎子哭笑不得,奈何眼前的人不能说不能骂,抱在怀里还担心随时溜掉。解雨臣放松了身子,靠到黑瞎子肩上,很快又不满意的推开:“硌死人了,一点也不舒服。” 黑瞎子耸耸肩,“山里条件差,天一冷动物都不出来了,所以饿瘦了点。” “你偷火车的时候就没想着去餐车拿点吃的吗。” “我就待在货车厢上……”黑瞎子的话停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坐火车回来的?” 解雨臣挑了挑好看的眼角,“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在这里给你烧纸。” “……” “还有,药王谷周边百里的地我都给买下来了,你们家要在那儿做钉子户我不管,但是地租一天都不能少交,按平米算,你慢慢干活当苦力补吧。” 黑瞎子一提力抱起解雨臣,转着圈的乐呵。 “原来花儿是专程在这儿等我的啊!”赶在解雨臣发作前,黑瞎子狠狠亲上去一口,亲完又觉得不够,两爪子不安分的往下摸。 “没人等你。”解雨臣毫不客气的拍掉安禄山之爪,意有所指的拉出距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在地底墓里甩手走人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 “我是真的害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该死的诅咒再连累到你,可我越是害怕,就越把你推得更远,对不起。”黑瞎子握住解雨臣的手,解雨臣这才发现,他手上的戒指也不见了。 “当我走到墓道尽头,才意识到我一直在为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奔波,而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留下你在我的身边。” 没来得及告别,没来得及道歉,所以我回来了,因为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真正归处。 解雨臣紧紧盯着他,有时候真想挖出来这个人的脑瓜,呼两巴掌,再塞回去。明明很简单的道理,非要得得失失这么多才能明白,不是笨蛋是什么。 黑瞎子被解雨臣的小眼神勾得浑身发热,歪风邪火嗖嗖的长,可这里显然不是发情的地方,即便地点合适,有些事也不能这么莽撞的来。 黑瞎子单膝跪下,火光掩映下,执起解雨臣的右手,一如那年除夕的雪夜。 “我把戒指留在了墓底,对过去做下一个了结。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我爱的人失望——可以吗?” 黑瞎子的最后三个字,解雨臣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小猴揉揉眼,有些发困了,印象里那两人在星光下站了很久,站到火堆都熄了,火车的长鸣去了又来,他们还依偎在一起私语。 后来模糊的记忆中,解雨臣把他抱走了,另外那人开车,三个人一同回到温暖的家。 再后来,日子过的飞快,解雨臣给小猴安排了一所私立学校,以解家小少爷的名义前去念书。开学那天,送他去的黑瞎子在家属栏写下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还偷偷摸摸把他的住宿时间延长到半月回家一次。 “儿子,好好念书,别学你老爸一样从小逃学。” 黑瞎子这样摆着手冲他大喊,同学们纷纷侧目,小猴不好意思的背过脸,一溜烟钻入寝室,把一家三口的照片珍而重之的摆在自己的小书桌上。 照片有上下两张,压在下面的,是很早很早以前跟父母在儿童影楼中的旧合影。 摆在上面的,是如今的一家三口,爸爸牵着爸爸,淡淡噙笑,自己坐在他们中间,沐浴了满身灿烂阳光。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吐魂躺平再跳起,长生笺到此完结~\(≧▽≦)/~自己给自己撒花【喂 一直以来,感谢苦苦追文的亲们,感谢留言留评的亲们,感谢戳进来看文的亲,感谢黑花组织,感谢DMTV,大感谢~~上下两卷历时4个月的文文终于完结啦! 《长生笺》结束,我也要跟盗墓跟黑花说再见了,耗尽了一腔鸡血,收获到这么多可爱的读者,值。 此文完结,作者要消停一阵子,重新回到原创大军。所以同人暂时不会写了,偶尔在专栏写点碎末,也都是短篇,不可能再有这样大心力的长篇投入了。 最后,还是祝大家阅读愉快,热爱黑花,日后我们江湖再见~~【挥爪 PS:如果读者对文文内容或者其他还有什么疑问的,欢迎留言,我来作答~~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执笔。】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